安迪·格雷最近很郁悶，非常郁悶。

這倒不是因為他又被那位暴躁的叔叔修理了，正相反，因為李維入選U18梯隊，他還被埃迪·格雷好好贊賞了一番。

但成也李維，敗也李維。

趁著這個機會，早已厭倦了球探生活的安迪提出想換個工作，他想從基層的青訓教練做起。

埃迪·格雷很爽快的答應了，安排他進了利茲聯的足球學院，給最小的孩子們做教練。

安迪的噩夢也就此開始了。

原本，安迪以為球探的生活已經是地獄了，每天像個狗仔似的周旋于各大球場、訓練場，回到家還要對著堆積如山的錄像，那個黑白色的足球就像只惱人的蚊子一樣，永遠不停地在他腦海里嗡嗡轉動。

安迪在學生時代也曾是狂熱的利茲球迷，但是有句話說的很對，毀掉一個愛好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變成你的職業。

畢業以后借著叔叔的關系，他很輕松進入了利茲聯的球探隊伍中，開始的時候他很有干勁，也連著發現了好幾個不錯的苗子。

可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不到一年，他就受不了了。現在的他，只要一看到綠色就想吐，可偏偏他又已經連看太陽都是綠色的......

如今，好不容易能夠擺脫這種生活了。但他沒想到，才出虎穴，又入狼窩。

如果說之前做球探的時候，像有一只蚊子一直在腦海里嗡嗡嗡，那現在安迪覺得自己一定是被一大群蚊子包圍了。

本來基層的青訓教練每天重復的工作已經很枯燥和無聊了，還要面對一大幫子鬧騰起來沒個完的孩子，這讓安迪每天都覺得自己的腦子就要炸了。

※※※※※※

這天，安迪一個人在比利酒吧喝起了悶酒。

“安迪，有什么煩心事么？”約翰老板發現了他的異常，詢問起來。對于這個經常來光顧，又是老隊友侄子的年輕人，他還是蠻看重的。

“吉爾斯先生，我太難了......”安迪把他的窘境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約翰老板，“我現在，只想做一個普普通通，每個周六在埃蘭路或者這里看場比賽的球迷。”

“真的，我真的不想干了，再這樣下去我會瘋掉的，可是想到我那個叔叔......”安迪的懼怕溢于言表，“真后悔畢業以后就去了索普阿克，其實我大學主修的是zz經濟學，我真應該干點和專業有關系的事啊！”

“安迪，你知道你的問題在哪里嗎？”約翰老板一邊擦拭著手中的酒瓶，一邊說道，“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難處，興趣不可能永遠是你工作的動力，決心、毅力和責任心才是。而你，顯然忽視了這些。”

“如果我能找到我真心喜歡的行業，我一定可以堅持下去的！”安迪爭辯著，他的臉漲得通紅，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被老約翰的話刺激到了。

“是么？那十年前又是誰在這里說過可以為了利茲聯去死呢？”

“那......那時候喝醉了......而且我現在仍然熱愛著利茲聯，我只是不想為它工作.......”安迪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顯然他也知道自己的反駁多么蒼白無力。

“安迪，無論你想要從事什么職業，先去仔細了解它吧。如果淺嘗轍止地了解它的難處沒有讓你打退堂鼓的話，你才算是過了第一關。”

“但想要堅持下去，仍然會很難，”約翰老板把手中的酒瓶放回了身后的貨架，又轉身接著說道，“你還記得你推薦來索普阿克試訓的那個小伙子嗎？”

“當然記得，那個中國人嘛。”

“不妨去看看他的比賽吧。”

“他已經代表U18比賽了？這么快？”

“據我所知，還沒有，”老約翰的微笑落在安迪眼里，總覺得有那么幾分古怪，“但，去吧，安迪，你會有所收獲的。”

遵照老約翰的吩咐，安迪來看U18的比賽了。

只是讓他很無語的是，他那位叔叔以及大衛教練，從頭到尾也沒有換上李維的意思，這讓他看個啥啊？

一場是這樣，兩場是這樣，三場也是這樣，安迪幾乎決定不再這樣浪費時間了。

起身的一剎那，他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改變了想法。

三場比賽里，李維雖然連被叫起熱身的機會都沒有，但這家伙始終專注地看著比賽，從未有一絲兒懈怠。

他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上場機會嗎？他不知道這種專注根本毫無意義嗎？

安迪有些困惑，他在青年隊也待了一段時間，那些上不了場的小球員在板凳上有多么坐不住，他是清楚的。

像李維這樣毫無“自知之明”的飲水機管理員，他還是第一次見。這就是吉爾斯先生想讓我看到的？

他決定跟這個中國小子卯上了，他倒要看看，李維這種無謂的專注能堅持到幾時？

※※※※※※

對陣埃弗頓的比賽，已經是安迪·格雷看的第五場U18比賽了，李維還是沒有能上場的兆頭。

不過，這次在觀眾席上，安迪倒是碰上了一個熟人。

“弗雷澤先生，您居然也來看U18的比賽？一線隊沒有什么新聞了嗎？”

菲爾·弗雷澤聞言回過頭：

“是安迪啊！一線隊可沒有什么好消息，眼下也只有這些小伙子們能讓人振奮一下了。再說了，今天某人的賭約就該見分曉了。”

“您是說李和阿朗的那個賭約？”安迪恍然大悟，那篇出自眼前之人手筆的文章，但凡是個利茲球迷，恐怕都不陌生。

“沒錯。倒是你，怎么有空來看這幫小伙子們踢球？”

“其實我已經連看了四場了......”安迪一五一十地把老約翰指點他來看比賽，但連著四場也沒見李維上場的事情告訴了弗雷澤。

“老約翰那個家伙，對李還真是上心啊！”弗雷澤情不自禁地感嘆道。

“您是說，吉爾斯先生很看好那個中國人？”安迪的話里透著驚訝。

“你也很奇怪吧？當年埃里克在隊里的時候，也沒見那家伙這么上心。”弗雷澤的語氣，就好像老練的古董販子對上了來買東西的愣頭青，透著股“這寶貝我不告訴別人就跟你說”的神秘和自得，“所以吧，我覺得這場比賽絕對會有變化。”

安迪對弗雷澤這個預測倒是不以為然，他可是足足看了四場比賽了，在他看來，李維那家伙九成九要把板凳坐穿了。

至于那剩下的一絲兒可能嘛，嗯，小概率事件可以忽略不計。

但讓安迪始料未及的是，他居然這么快就被打臉了，弗雷澤的話真的應驗了！

他只看到65分鐘時，李維起身和兩位教練說了些什么，然后，他竟然就去熱身了！

五場比賽以來的第一次熱身！

那家伙究竟說了些什么，怎么叔叔和大衛教練就能被他糊弄過去？

而就在他心里默默念叨著這家伙只是熱個身，上不了場的時候，他居然看到李維站在了場邊，助理裁判舉起的換人牌上，分明寫著一個大大的66號！

臥槽，叔叔他們這是吃錯藥了嗎？球隊落后，對方氣勢正盛，這時候換上一個飲水機管理員？這是繳械投降嗎？

尤其在看到李維像個白癡一樣站到了魯尼身前時，他愈發堅定了這種想法。

吉爾斯先生，您就讓我來看個傻子？

然而接下來劇情的發展，完全沒有按照安迪腦補的那樣利茲聯大敗虧輸，魯尼無人可擋，把李維摁在地上反復摩擦。正相反，那個傻子居然防住了魯尼！

這怎么可能？魯尼你*丫是放水了嗎？

安迪在心里無聲地吶喊著。

“喔！李居然防住了魯尼，那個小胖子可是國家隊球員了！看來我們利茲聯青年隊又要走出一位少年天才了！”弗雷澤不合時宜地聲音在這個時候突然響了起來，已經臉腫的不行的安迪只能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

“安迪，你可是發掘了一個天才啊！讓我們一起為利茲聯的新天才歡呼吧！”弗雷澤的要求讓安迪更加尷尬了，他勉強和弗雷澤摟在了一起，張了張嘴，有氣無力的一起呼喊了幾聲李維的名字。

但心里著實在滴血，他真的有點后悔聽從老約翰的吩咐來看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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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隨著比賽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安迪也慢慢從尷尬的情緒中恢復過來了。

畢竟他和李維沒什么仇怨，反倒是有互相成就的經歷。

剛才只不過是因為李維屢屢打破他的心理預期，再加上連日來負面情緒的累積，以及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因為約翰老板賞識李維而產生的一絲絲嫉妒，才有了那樣的反應。

恢復平靜的安迪，終于開始正視起李維的表現了。

以他多年擔任球探的經驗，呃，好吧，他當了這么多年的球探，也沒見過李維這種奇葩的防守方式。

最開始他是嗤之以鼻的，但很快他就看出門道了。

魯尼顯然有傷在身，不敢爆發，而李維偏偏又有著非人的反應速度和體能，這才讓本來貽笑方家的防守變成了立竿見影的良方。

聯想到李維起身主動和大衛交流的畫面，他不禁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莫非這戰術是李琢磨出來的？

別說，還真有可能，大衛那種學院派的教練，打死安迪也不信他會出這種怪招。

想不到，這個中國少年，足球智商也很高啊！

他似乎開始有些明白了，或許這才是老約翰讓他來的用意。

當一個人身處低谷，逆境，困頓之中時，仍然保持專注，堅持做他認為有意義的事，默默耕耘，等待收獲的一天。

同時還能主動地思考，運用自己的智慧，不至于淪落為工具人。

這樣的人，又有什么理由不成功呢？

安迪苦笑了一下，他自問，恐怕做不到李維這樣。

倒不是因為他沒有毅力，他只是覺得，或許教練、球探這兩個行當，并不是他的真愛......

對于他來說，或許，找到一個真正熱愛的行業，才是最關鍵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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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我聽說你以前學的專業不是體育相關吧，怎么想起來去做了球探呢？”眼看魯尼被限制后，場面變得有些無聊，弗雷澤倒有興致和安迪閑談起來。

“我以前主修的是zz經濟學，還輔修了一部分金融。不過，誰讓我那時候是個狂熱的孔雀球迷呢？”安迪聊起自己的過往，顯得有些惆悵，“我還記得十年前的那個晚上，利茲聯捧起了最后一座英甲冠軍，我和我的那幫伙伴們都瘋了，我們在吉爾斯先生的酒吧喝得醉醺醺的，我們還當眾立下誓言：為了利茲聯，我們可以去死！”

“那的確是讓人懷念的時光啊。”作為資深的利茲聯球迷，弗雷澤顯然知道安迪說的是什么，那還是1992年，利茲聯在霍華德·威爾金森教練的帶領下拿到了利茲聯歷史上的第三座英甲冠軍。而在下一年，英超就成立了。

順帶一提，一直到李維穿越前，威爾金森教練都還是最后一位率隊奪得英格蘭頂級聯賽冠軍的英格蘭籍教練。

“當時把吉爾斯先生都嚇著了，以為我和利茲服務幫（Leeds United Service Crew）那幫流mang有什么聯系，還叫來了我叔叔......”安迪接著說道。

“本來我大學也想選擇體育管理的，是叔叔制止了我，他覺得學這些沒什么用。足球這東西，還是要實際來球隊歷練歷練才行。所以我還是選了第二感興趣的經濟學。”

“等到了畢業的時候，我的初衷不改，因為叔叔的關系，倒是很輕松地進了利茲聯。”

“哈哈，那我們應該感到慶幸，你的選擇讓利茲聯又多了一位優秀的球探。”弗雷澤笑著拍了拍安迪的肩膀。

“也許吧，但我覺得，無論是球探還是教練，或許都不適合我，”安迪的語氣顯得有些蕭索，“其實，我打算辭職了。”

“那可真是遺憾啊。”弗雷澤看出了安迪的無奈，他沒有刨根問底，因為有些事情是不必對人傾訴的。

“不過，安迪，我覺得如果你離開，對利茲聯實在是種損失。有沒有想過把你的專業和足球結合起來呢？俱樂部的運營？或是，經紀人？”

弗雷澤的話或許只是隨口一說，但卻讓安迪眼前一亮：

我對足球的熱愛不夠，但如果把我對足球和經濟學的熱愛合二為一呢？

俱樂部的運營嘛，利茲聯的爛攤子他可不敢碰，但經紀人？或許，真的是個可以嘗試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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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安迪的格雷交談正歡之時，比賽的形勢卻悄然發生了變化。

魯尼開始利用“擋拆”戰術擺脫李維拿到球了！

這讓兩人不得不中斷了談話，重新把注意力投入到比賽中。

李維會怎么應對這樣的變化呢？

他們自然不會注意到李維在魯尼耳邊的輕聲低語，他們只是在緊張了幾分鐘之后突然發現，魯尼怎么又走回老路了？

沒錯，明明“擋拆”戰術非常奏效，魯尼卻莫名其妙的放棄了，又陷入到與李維的纏斗中。

唯一與之前有區別的是，魯尼的表情猙獰，簡直有如看到了殺父仇人一般。

這著實讓安迪和格雷摸不著頭腦。

不止他們倆，埃迪，大衛以及埃弗頓主教練，也是同樣的一頭霧水。

全場除了當事人以外，似乎只有一個人看穿了一切。

埃弗頓的教練席上，那個戴著鴨舌帽的中年人站起了身。

“有意思，”他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緩緩踱步到邊線外站定，“這個66號實在是有意思，不僅反應速度出色，居然還能利用韋恩的性格缺陷做文章，這心理素質簡直像個浸yin職業球場多年的老球油子啊。”

“看樣子，比賽結束以后，我該去找埃迪那個老家伙好好聊聊了。”

接著，他轉過身，對著埃弗頓的教練席吩咐道：

“把韋恩換下來吧。這一場，是我們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