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不久，便有人發現了被殺害的巡城士兵，城內的楚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般涌了過來。

李命兩人所在的屋子離尸體還有一段距離，但也是楚兵重點排查的對象。

天不亮便有楚軍來到李命藏身的院子，人影綽綽，隨時都面臨著楚軍的搜索盤問，兩人哪里睡得著，連夜討論應對盤問的說辭，只是稍微休憩一會，一睜眼便迎來了楚軍。

他們所在的房子獨門獨棟，屋子前還有一片極小的院子，種著一棵歪脖子樹。

巡查的士兵將木門拍得啪啪作響。

李命睡眼惺忪的開門，諂笑的看著巡城士卒，瞟了一眼幾人身后的大批士兵，瞬間便打消了殺人滅口的想法。

“什么事？軍爺。”

“你倒是睡得好，老子們就得連夜搜捕狗日的秦國探子。”

幾位兵士不加掩飾的表露著自己的情緒，想要進屋看看，卻被李命巧妙的擋了回去，同這幾位兵爺周旋著。

依照后世巧舌如簧的經驗，幾人談話相當成功，至少他們已經完全相信李命就是這間屋子的主人。

他們也沒有興趣調取文書查看，自壽春被立為國都以來，源源不斷的楚地百姓涌了進來，形形色色的人留在壽春，在他們看來，楚國王上以及眾多貴族在哪，哪里便最安全，直到壽春徹底被圍，他們才想著逃命。

這時候卻已經晚了，所以壽春城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人，不光有楚國人，還有韓趙魏三國的流亡百姓，甚至有化裝成百姓的逃兵，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著同這個國家共存亡。

抱有這樣想法的人還不在少數，他們只是這個國家的下層，最應該害怕的反而是那些楚國貴族，甚至有人希望早點破城，至少還有一條生路。

城內無人的房屋早就被占據，餓死凍死的尸體，每日都能拉出數十車。

幾名楚兵看著李命，“你這么年輕怎么沒受到征召？難道又是一個逃兵。”

“天地良心，昨夜才與兄弟們上城運送石木，趕在半夜才下來，家中尚有人等著照顧。”

“你家里還有人？”

“是我的妻子。”

李命沖里喊了一句，公輸芷換了一身寬大的袍子，即使是面對盤查也不愿多說些什么，好在臉上用灰遮掩著，沒讓人瞧出破綻來。

“弟妹這是？”為首的士卒看向公輸芷的腹部。

“懷孕了！”

也難怪這些楚兵誤會，公輸芷胡亂的套了一件男人的衣服，用來遮掩她的機關手，腹部是顯得大了些。

“這不，我正要出去找口飯吃，我餓可以，但千萬不能餓著孩子，你也知道再餓不能餓孩子，再苦不能苦婆娘，況且由于秦軍的封鎖，糧草斷供，我們一家三天都沒有吃過一頓飽飯。”

“驢日的嬴政！”

幾名楚兵被調動了情緒，破口大罵。

“驢日的嬴政。”

李命跟著憤憤道。

辱罵地位高的人彼此之間總是能夠得到更多的共同語言，又兜了幾個圈子，總算是將他們打發走了。

小心的關上門，插上門閂，李命回頭便迎上了公輸芷暴怒的面容。

“你說什么？我懷了你的孩子？”

“都是為了任務，為了任務。”

李命打著哈哈，故意垂下頭不去看公輸芷，回到屋內，一個雙手被縛住的男人就綁在床底，屋子十分狹小，那些楚兵進來一眼就能看見。

“我早就說過，將這人殺了一了百了。”

公輸芷冰冷的聲音傳了進來，全然不見剛才的憤怒。

李命抽出劍拍拍那人的臉頰，房內的是個中年人，早已被嚇得肝膽俱裂，聽公輸芷這么一說，更是害怕，李命問什么，答什么，只求留下他一條性命。

問了幾個問題，熟悉了一下周圍的情況，李命一劍便劃開了他的咽喉，流出一股鮮血，男子掙扎一下倒了下去。

李命花了半刻鐘的時間在床下挖了一個深坑，將尸體填埋進去。

兩人稍做打理便出了院子，街上到處都是無家可歸之人，無主之物很快便會被別人占據，打仗總是會死人的，城內這樣的屋子還很多，就算有人發現床下腐爛的尸體也要等到幾天后，到那時兩人早已經遠離。

白天街上顯然比夜晚喧鬧，無數衣衫襤褸的人從各個街道躥了出來，就連李命也不知道這么多人他們晚上究竟躲在哪里，自己竟然沒發現。

兩人走在道路上不時接受盤問，皆以相同的理由搪塞過去，終于快到晌午時，李命看見了趙武所說的隱晦標記。

標記的地點是一處酒館，掛著酒旗，沒有名字，門外用草席遮掩著，看上去似乎沒人。

按照特定的頻率敲了敲門，半天才有人開門，只露出一條縫隙，警惕的盯著兩人。

“誰？”

李命沒說話，公輸芷上前，掏出身上一塊黑色的令牌。

酒館內的人急忙開門讓兩人進去，隨后觀察了四周，確認沒人之后才又關上門。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擺著幾張簡易的桌凳，表面落著清灰，看來很久沒有客人上門了。

“屬下孟明拜見兩位大人。”

男子跪下鞠躬，三十來歲，留著短須。

“起來吧！”

自稱孟明的人站了起來，沒過多久一名女子也走了過來，兩人都是秦軍的探子，以夫妻的名義作為遮掩。

公輸止芷看著兩人道：“你們都是楚地口音。”

男子解釋，“大人有所不知，自十年前我們夫妻二人便被派往楚國，輾轉多年，只有這樣才能更好的隱藏自己的身份。”

攻打六國前秦國便向六國派出了無數波探子，這些探子從小培養，負責打探軍情，刺探情報，必要時進行策反，但并不是每個探子都能被啟用，有的探子甚至窮其一生都沒有任務。

“你們這樣的人很多？”

男子道：“屬下不知，我們一向都是單線聯系，大人若是著急現在就可以送兩位去見大人的同伴。”

“不急，有吃的嗎？”

“倒是我考慮不周，這就去為兩位準備。”

稍微填飽了肚子后，李命同公輸芷兩人并沒有著急行動，而是準備在這里待上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