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元是一個捕手，一個在黑暗中覓食的禿鷲，像他這種人，又怎么會收徒弟呢？

所以，洛長元對大眼輕笑著搖頭：“我不收徒，你起來吧。”

大眼卻還是跪在那里，頭埋在地上，朝著洛長元的方向，既不肯說話，也不肯起來。

洛長元看到他這個樣子，苦笑一聲：“我從來都不收徒，你還是起來吧。”

大眼仍然不肯起身，他伏在地上，又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他簡直比驢還要倔。

洛長元搖了搖頭，無奈道：“這樣，你先告訴我你為什么打架？”

“他們罵人。”說到這里，大眼抬起頭，雙眼通紅，鼻子都在出氣。

“誰罵人？”

“二狗，二狗他們罵人。”大眼咬緊了牙齒。

洛長元問：“他們罵你什么了？”

“他們沒罵我。”

洛長元又問：“那他們罵誰了？”

“他們罵我的姐姐，曉鳳。”

洛長元接著問：“那他們罵你姐姐什么了？”

他的話音剛落，只聽門外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一個髯須大漢大步走進了茅屋，他的身后跟著一個年齡和大眼差不多大的小男孩，鼻青臉腫，滿臉是血。

“我說她的姐姐是個婊子，萬人騎的婊子。”大漢的聲音不是從喉嚨里發出來的，而是從肚子里發出來，粗實有力。

“你，大狗，你……”聽到這個話，王老漢氣得直哆嗦，手也在不停地抖。

來人正是和大眼打架的二狗，以及他的哥哥大狗。

顯然是二狗打架打輸了，回去找他哥來找場子了。

大狗一步一步，走到王老漢的跟前，他將臉慢慢地湊到老漢的耳朵旁邊，帶著一絲挑釁的語氣，冷冷道：“實話告訴你，你那引以為傲的女兒曉鳳，只不過是個賣娼的婊子，一個臭婊子。”

“只需要三十文，就可以把她像狗一樣壓在身下，當畜生一樣玩弄。”

大狗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是響在耳邊的炸雷，幾乎要震穿王老漢的心臟。

“不，不，不可能，不可能……”王老漢連連搖頭，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會做這種事，“她沒有理由這樣做……”

大狗又是一聲冷笑：“還不是你這個廢物老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一個窮鬼，也想供兒子念書，還想著鯉魚躍龍門？”

“逼著自己的女兒出去掙錢，結果只能去賣身，哼，蠢豬！”

王老漢像是被雷劈中一般，被電在了原地，已說不出話來。

他想起了女兒曉鳳將一錢銀子交到他手上的模樣，那份失落和無助。可自己當時看到銀子，已是欣喜萬分，哪里還能注意到女兒的表情。

那可是曉鳳拿血換來的錢啊。

想到這里，王老漢的眼睛已經濕透。

“臭老頭。”大狗不再管他，又將目光瞥向跪在地上的大眼，“敢打我弟弟，我打斷你的腿。”

“別動我兒子。”王老漢突然大吼一聲，把大狗嚇了一跳，他握著手上剩下的半根藤條，拼了命地朝大狗撲去。

他早就變成了膽小怕事的老頭子，在外面，別說打架，就連嘴皮子，都不敢跟別人動。

受了氣，也不敢發火，只敢回來在自己的老婆孩子面前逞威風。

背地里，鎮子里的人都叫他窩囊廢。

可就是這個慫了幾十年的王老漢，在這一刻，仿佛又恢復了年輕時的血性，變成了當年的王大壯。

這個做了一輩子的廢物窩囊廢，卻在此刻做了英雄。

雖然，只有三秒鐘而已。

“去你媽的。”也許王老漢是真的老了，大狗只是輕輕一推，就把他推倒在了地上，半天都爬不起來。

他流淚，他痛恨，他絕望，他恨大狗，更恨自己。

此時的王大眼已經站起身來，他狠狠地瞪著大狗，怒火幾乎涌上他的天靈蓋，他恨不得咬死面前這個無賴。

大狗也轉過頭來，眼神冰冷，拳頭已經握緊：“動我弟弟，我要你的腿。”

王大眼毫不畏懼，他雖然年齡小，但骨頭比誰都硬。

這就是年輕人的優點，沖動，熱血，有骨氣。

忽然，大狗的重拳猛地出擊，直擊大眼的大腿。

拳拳生風。

沙包大的拳頭，一拳下去，絕對能打斷王大眼的腿。

“砰。”

下一秒，大狗的雙眼瞪的老大，幾乎定格在原地。

他聽到了自己拳頭上面，骨頭碎裂的聲音。

他的拳頭像是打到了一塊鋼鐵上面。

不，不是鋼鐵，是金剛石，他的拳頭幾乎是打在了一塊金剛石上面。

冷汗，剎那之間，便從大狗的額頭，大滴大滴地落下，流淌一地。

痛覺，瞬間侵占他的大腦，他的腦袋在頃刻間已接近昏沉。

他感覺自己的聽覺和視覺也逐漸模糊，隱約之間，只看到一個白衣少年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只手掌正擋在自己的拳頭前面。

少年的聲音略帶冰冷，但字字有聲，大狗雖然聽覺已經模糊，但仍然聽的真切。

“動我徒弟，就得死。”

動我徒弟，就得死。

動我徒弟，就得死。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