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飯菜吃得差不多，大家都有些繾綣，可胖姨沒打算放過大家的肚子。“我辛辛苦苦包了一下午的餃子，你們可得全部吃光！”

胖姨端上一大盆餃子，親自一個個舀，每人五個。輪到萌萌的時候，胖姨猶豫了一下，還是往她碗里放了一個餃子。

“不吃也沒關系哈。討個吉利。新的一年順順利利！”

萌萌爸爸替她謝過胖姨。

等輪到宋星語的時候，宋星語抱著自己的碗不肯撒手，“胖姨你饒過我吧！實在吃不進了。你看我吃完這頓腰都胖了一寸。”

“等你腰有我這么粗再說。”胖姨不放棄去搶她的碗，關鍵時候華麒挺身而出，把碗伸得老長，“我喜歡吃餃子，我幫她吃。胖姨，給我來十個！”

王錦華看出華麒的小心思，帶頭八卦：“小麒你是不是喜歡我們小宋院長？趁岳母娘也在這，快把事定下來哦！”

“哦~~”桌上一片起哄聲，大家曖昧的眼神在兩個年輕人之間穿梭。

“別瞎說。沒這回事。”宋星語跟華景那還解釋不清，不想讓其他人也誤會。華麒卻偏不讓她如愿。

“人沒瞎說啊。我就是喜歡你，不然我干嘛追到這？但她對我沒意思，她喜歡邵醫生。”

宋星語沒想到華麒會突然當著所有人面戳穿她的小心思，她臉唰一下紅得像喝醉了酒。旁邊的宋瑜好奇地打量自己女兒，這模樣，莫非真的情竇初開了？

恰好此時，邵惟從門外進來。門一打開，寒風呼嘯，帶著碎雪涌進來。他站在門口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后知后覺發現所有人看著他，那目光甚至帶著些熱切。

邵惟慢吞吞脫下大衣，“我錯過了什么嗎？”

宋星語生怕華麒亂說話，騰地站起搶白，“沒什么。正在分餃子。你來得正好！一起來吃餃子。”

宋星語主動給邵惟搬凳子，把他位置安排在彬彬旁邊，華麒的對角線。華麒絲毫不懷疑，如果殺人不犯法，宋星語此刻最想勒死他滅口。

華麒低下頭自嘲地笑笑，昨晚喝酒他就看出些許端倪。原本只是試探一下，沒想到宋星語比他想象中更緊張邵惟。

胖姨給邵惟也盛了一碗餃子，她敲了敲自己的碗站起來說：“我在其中一個餃子里包了硬幣，看誰是那個幸運兒。吃到硬幣的人明年一定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這種帶點概率的彩頭總能讓人興致大漲，大家都埋頭吃餃子，想證明自己是那個幸運兒。萌萌媽媽問過邵惟的意見后，夾著餃子讓她也咬了一口餃子皮。

萌萌吃得很慢，餃子在媽媽的筷子中間斷成兩截。筷子夾住一個銀色的東西。萌萌媽媽輕輕地“啊”了一聲。

萌萌定睛一看是那枚一元硬幣，她伸手拿住那枚硬幣。所有人也看向她，大伙都沉默了。

萌萌盯著手里象征幸運的硬幣失神。她明明是幸運兒啊。她本可以健健康康，長命百歲，現在卻只能看著時鐘倒數自己的生命。這一切幸運都斷送在她自己手里。

她突然慟哭起來，因為發不出聲，喉嚨里只有嘶啞的咕嚕聲。她不停拍打著輪椅，像是想質問命運，又或是質問自己。萌萌爸媽想去拉住她的手，又怕傷到她。這孩子現在只剩皮包骨了。

“推回病房，我給她打鎮定劑。”邵惟立馬起身去藥房配藥。

華麒和胖姨老公幫忙把萌萌送回病房。留下來的人依然是死一般的沉默，狀況外的鄭教授不解地問老伴：“那個小姑娘哭什么啊？是不是病治不好了？看著真可憐。我們肚子里的寶寶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張郁蓮嘴唇嗡動，什么都說不出來。宋星語的淚水無聲滑落，胖姨也別過頭去擦眼淚。

“都怪我亂說話。什么長命百歲，明明知道……”她看了一眼鄭教授和王錦華，沒有繼續說下去。

王錦華卻突然站起來，笑著為自己鼓鼓掌。“還記得老李在的時候說的話嗎？在不留，我們不忌諱死亡。每個人生命長度不同，有長有短，長度不是我們追求的唯一維度。生命質量才是！要活著的每一天都活得精彩，活出自我，哪怕朝開夕逝也沒有遺憾。不是嗎？”

“好！老師說得好！”門口傳來鼓掌聲，王錦華回頭看到十幾個學生模樣的人站在門外。都是她自己開舞蹈教室帶過的學生。

看到他們的時候，王錦華眼睛都亮了，趕緊迎上去，“你們來啦？”

“老師好。”學生們像往日上課前一樣，齊齊給她鞠了一躬。

“這是干嘛呀？我還沒死呢。”王錦華拍了拍最近一個男生的肩膀，“阿邦，一年不見，長這么高了？艷艷，你這身材要管理一下啦。別因為過年就猛吃。你們一個個，沒我盯著，跳舞有沒有好好練？”

“有。”大伙稀稀拉拉回答，聲音里還有些不自信。

“老師，我們好想你繼續教我們。”那個叫艷艷的女孩第一個哽咽起來。

王錦華臉上也有些無奈，揉了揉艷艷的發頂。“既然選擇了舞蹈作為你們一生的事業。不管哪個老師教，你們都要好好學。知道嗎？”

“老師，你不是說今晚會為我們再跳一次《羽之靈》嗎？”

“是啊！我們都期待好久了！”大伙開始起哄，一大波年輕人的到來給這個死氣沉沉的中心增添了許多生氣。

王錦華看向宋星語，宋星語點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活動室已經打掃好，我們也期待好久了。”

“那你們等等，我去換件衣服。”王錦華進去前，看了一眼未關攏的大門，好像在期待什么。

所有人離開大廳走進活動室，活動室有一面全是鏡子，大伙站在墻邊，圍成一個半圓等待王錦華。

學生們嘰嘰喳喳討論著當年王老師的《羽之靈》如何一舞名遍天下，作為教學視頻他們都看過無數遍。只可惜他們生得太晚，王老師年紀大了從舞團退役就再也沒有跳過這支舞。

宋星語好奇地問王錦華的養子：“王姨為什么會突然起念要給學生跳舞啊？她最近狀態也不好。”

“還不是因為那個人回來了。”

“那個人？”

“嗯。她前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