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職后的一個星期，余升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人一旦習慣了無憂無慮的生活，心態也會發生變化。

家庭方面，因為林欣需要上班，接送兒子余澤上學就由余升全部負責。

早上，余升帶著兒子出門，慢慢悠悠地趕到幼兒園，送完再到附近公園轉一圈，買點新鮮蔬菜回家，做做家務，上會網，然后準備做飯，等林欣回來。

十二點四十左右，門口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余升一笑，終于回來了。

“怎么比昨天晚了十分鐘。”

余升說著接過林欣的包。

“路上碰到兩個老同學，聊了一會。”

“去洗手，吃飯。”

林欣看了看桌子，用手捏起一條茄子放進嘴里，點了點頭。

“不錯，老公你手藝越來越好了。”

余升滿意地給林欣夾菜，一頓飯吃得有滋有味。

“兒子生日快到了，準備怎么辦？”林欣問。

余升想了想，手機翻出網頁遞了過去，又起身從盒子里拿出一小盒蛋糕給林欣打開。

“這家的蛋糕不錯，我買菜時候轉過去買了點，你嘗嘗。”

林欣開心地像個小孩，跳起身接過蛋糕，滿臉笑容。

“藏的這么好，看起來就好好吃。”

說著便挖了一勺伸到余升嘴邊。

“你吃吧，我上午吃過。”

林欣連連搖頭：“老公先吃。”

余升拗不過，張嘴接過林欣遞到嘴邊的蛋糕。

林欣看著余升吃下，然后再開心地挖了一勺自己吃下。

蛋糕雖甜，此刻讓余升心中更加甜蜜的卻是妻子。

一人一勺，蛋糕很快吃完，林欣有些意猶未盡地刮了刮盒子里的殘屑，又舔了舔勺子。

“看你那樣。”余升笑著說。

林欣舔了舔嘴唇，撒嬌道：“好吃啊，吃的真飽。”

余升像是變戲法一樣又掏出一盒，遞到林欣面前。

林欣兩眼放光，連忙接過：“老公你太壞了，誘惑我，我又想吃了。”

“你不是吃飽了嗎？”

“蛋糕哪有吃得飽的，快幫我打開，我要吃，我要吃。”

激動地手舞足蹈。

很快，又一盒蛋糕被吃完，這下子林欣才終于接近滿足。

林欣摸著肚子，躺在椅背上，滿臉幸福地呼了口氣。

“好吃。”

……

“不好。”林欣突然坐起身來喊到。

“怎么了？”余升問。

“我們把蛋糕吃完了，沒給兒子留。”林欣說。

“怎么辦？趕緊把盒子丟掉，萬一兒子回來看到又得鬧半天。”

林欣說著趕忙收拾桌上的蛋糕盒。

余升無語一笑，說：“我早買過了。”

說著從冰箱拿出兩小盒蛋糕朝林欣晃了晃。

“這種不太甜，下午去接放學的時候我給帶一盒。”余升說。

林欣呼了口氣，松懈下來。

“嚇死我了，還是老公想的周到。”

“那個看起來也挺好吃的樣子，我也要嘗嘗。”

余升轉手塞進冰箱，說：“誰天天吵著減肥？還要我監督來著。”

林欣嘴一努，說：“我這不正在努力嘛，再說了，老公你又不嫌棄我胖。”

說著便朝余升湊了過來，像只小貓一樣抱著余升胳膊撒嬌。

余升笑著搖了搖頭，說：“說話要算話。”

林欣拉住余升。

“好老公，給我吃一個好不好，就一個。”

“你還吃得下？等晚上回來和兒子一起吃，行吧。”余升說。

林欣有些生氣，轉身不吭聲。

余升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去收拾洗碗。

突然，輕微地開門聲音傳來，余升一看，林欣正拿著一塊蛋糕往嘴里送。

“咳咳…”

林欣聽到聲音，轉頭一看余升正盯著自己，連忙轉身將蛋糕塞進嘴里，然后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關上冰箱，躲進了房間。

“不許再吃了。”余升喊到。

房間弱弱地傳來一句：“哦。”

兩人親昵打鬧了一會，林欣起身去上班，余升也沒什么事，索性上上網看看最近的市政、娛樂新聞和電子市場的最新資訊。

一方面是專業的緣故，另一方面，經過和林欣的商量，余升也在考慮接下來應該做什么。

畢竟房貸一個月要還5000多元，而且余升離職之后，公積金也停掉了，每個月要從銀行卡額外扣款還貸，兒子也一天天長大，雖然身上有點積蓄，但老本遲早有吃完的一天。

南都市地理位置還算不錯，雖然是三線城市，但是房價物價都不算太高，整體比較宜居。

雙吉集團的名氣在南都市很高，借著智能手機迅猛發展的東風，雖然只是做代工，但是也闖出了一片天，近兩年更是推出了自主品牌的智能設備，勢頭不錯。

余升想了想，自己跟曾全結了梁子，與雙吉合作的大部分客戶和供應商基本上進不去了。

曾全所在的生產部和這些企業交往聯系頻繁，鬼知道他會為了個人恩怨做到什么程度。

一旦曾全知道后，給對方打個電話把自己開了，那又得重頭再來。

到時候只怕工資沒掙到，時間也浪費掉了。

思前想后，余升還是決定另尋路子。

聯想到林欣中午的話，余升給大學同學打通了電話。

“喂，小朋，有段時間沒聯系了，你在臨海那邊工作怎么樣？”

“嗨，別提了，我早回老家了，臨海那邊待不下去。工資低成狗，還天天加班，996都奢侈，上班一年，頭發禿一半，算上加班費工資才五千一個月。老子還沒娶媳婦兒呢，浪費老子英俊的皮囊。趕緊回家，保命要緊。”

余升一笑，問：“你老家不是在廣山嗎？那邊有大型電子企業？”

“屁的電子企業，垃圾專業耽誤哥的青春，整個行業都在搞組裝，企業老板只想掙快錢，屁的研發也沒有，工資水平低的跟非洲一樣，惡性循環。哥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開啊。再說了，哥溫飽還沒解決呢，房子車子都沒有，還專業？誰給我發高工資我跟誰干。”

“也是，你現在在老家做什么？”

“找了幾家小公司，沒搞頭又辭職了，現在自己街邊攤燒餅賣。”

“賣燒餅？你沒開玩笑吧？”

“開什么玩笑，說正事呢，你可別看不起攤燒餅，哥花重金租了個黃金學區攤位，加上哥這瀟灑不羈的外貌，神乎其技的攤餅手法，那天天是引來全校美女學生前來觀看購買，哪個女學生一天不吃我的燒餅就渾身難受，哪個男學生不買我的燒餅給女朋友就會被女朋友唾罵無能，嘿嘿我跟你講…”

“行行行，你這是賣燒餅還是泡妞去的？”

“兩不誤，嘿，要不要哥帶你一個？跟你說句實話，就咱那本科的半桶水，沒個十幾二十年的用心沉淀，根本做不出什么花樣來，這還得要碰到個伯樂，要不然，嘿嘿，一輩子就白白了。”

“咱沒背景，沒特長，沒資本，祖上也沒個人物，別想著名垂青史了，老老實實掙錢過日子才是實在，這年頭，馬內不夠，老婆都得跟人跑，還天真幻想著同甘空苦呢，那是封建社會的傳統美德，早丟了。”

“現在這個時代，是金錢時代，有錢就是爺，沒錢就是孫子。話雖然不好聽，但這是事實，老祖宗還說倉廩實而知禮節，咱現在吃都吃不飽了，還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理想不理想的，等哥搞定溫飽再談吧。”

“…”

和高朋打完電話，余升沉思了一會，雖然賣燒餅的收入不錯，可是真要去賣，也得非一般的決心才行，而且余升自問沒有高朋的厚臉皮和非人一般的交際能力。

所以，有些事情，有些人做不了。

思前想后，余升也沒想清楚去做什么，本市電子行業的就業范圍太有限，新行業難入門，一時間，余升更加迷茫起來。

時間一晃，又到了春節，沒有了工作的束縛，余升帶著妻兒回到了久違的家鄉。

這里雖然沒有高樓林立，卻給人一種莫名地安全感和親切感。

車子剛到門口，余志就朝著屋里大喊：“云婕，兒子媳婦回來了，還不快來。”

母親聽到聲音，趕忙從廚房小跑出來，一邊跑，一邊用圍裙擦了擦手，開心的合不攏嘴。

“快快快，坐下休息會。”

“媽。”

“奶奶。”

“誒誒，快坐。”

看著兩老忙里忙外的樣子，余升心里也挺高興，不論在外面多辛苦，回到家總能夠感受到親情的安慰。

“媽，你在做飯嗎？我去幫你吧。”

母親連忙擺手，說：“不用不用，你們坐了一路的車都累了，休息就行。”

“路上就給你打電話，怎么還沒弄好，兒子媳婦還都餓著肚子呢，快去快去。”

“馬上就好了，還有一個菜，我把湯端出來先喝點。”

父親的埋怨沒讓母親有絲毫的不滿。

“小欣吶，讓你媽一個人做就行，你休息休息吧。”父親說。

“那我先把行李放房間去。”

林欣說著就拎起箱子去收拾。

父親自顧坐著，倒了杯茶，問：“你說你辭職了？”

余升愣了一下，回答：“嗯，工作不太順利。”

父親也沒多細問，接著說：“遇到事情要多想想，評價問題要客觀，做出決定要謹慎。也要拿得起放得下，辭了就辭了，工作機會多的是。想沒想好做什么？”

“還沒有，等年后再看看。”

“家里沒什么背景，我和你媽一輩子都在這個小山村里，你出去讀大學，工作，見識比我們多得多，我們也給不了你什么指導，不過你現在買了房子，孩子又一天大一天，這種時候，得謹慎一些，多看幾個，考慮好再決定。”

余升沉默不語。

父親又問：“小欣什么意思，你現在沒工作，還要還房貸，她一個人的工資夠不夠生活的？”

“林欣她沒意見，挺支持我辭職的。生活方面你就別擔心了，辭職時候都算好了，身上的積蓄夠的。”

“那就好，不過也別拖的太久，分擔一下。”

“知道。”

“來來來，吃飯。”

這時候，母親把飯桌擺滿了飯菜。

“媽，菜做的太多了，這么大一桌菜哪里吃的完，這都晚上九點了，吃太飽睡不著。”

“不多，多吃些。”

“奶奶，我要吃雞腿。”兒子指著雞肉說。

母親撕著一整只雞腿，滿臉都是寵溺地遞給兒子。

“余澤，先洗手再吃。”余升喊到。

兒子小嘴一翹，看了看自己黑漆漆的雙手，又看了看奶奶手上的雞腿。

母親撕了一塊肉塞進兒子嘴里。

“走走，爺爺帶你去洗手。”父親帶著兒子開心地跑去洗手。

“我去叫小欣吃飯。”母親笑呵呵地說。

兒子甩著小手，又蹦又跳地大喊：“吃好吃的嘍。”

父親拿出兩個酒杯，倒上酒說：“來，喝點酒。”

兒子大快朵頤，母親和林欣慢條斯理，父親和余升推杯換盞，氣氛融洽和諧。

鄉村的年味還是很濃，鞭炮聲、鑼鼓聲不絕于耳。

正月初六，余升準備返回繁忙的城市。

返回路上，沉迷煙花爆竹的兒子抓著一盒煙花不愿回去。

火車站前，父親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余升。

“這兩萬塊錢你拿著，給孩子買點衣服鞋子。”

余升沒有接。

“我身上有錢，不用了，你和媽留著用吧。”

父親一急，塞到余升手里。

“拿著，沒多少，過年一點心意，再說了，是給孩子的。”

余升依舊沒有接。

“不用了，走了。”

推拉了幾次，母親一把奪過信封，強塞給了林欣，然后轉身就走。

余升沒辦法，知道推不掉，只能示意接下。

“回去多找找看看工作，找個好點的，別急著將就，也不能一直待在家，只有家庭婦女，沒有婦男。”

余升點了點頭，回道：“知道了，回去吧。”

“好不容易來趟縣城，我和你媽就在這休息，到處轉轉，一會還要去買點菜。”

“是啊。你別管了，快進站吧，別誤了點。”母親催促道。

“走吧，跟爺爺奶奶再見。”余升喊。

“爺爺再見，奶奶再見。”

余升拉起行李，帶著兒子走進車站。

父母站在站外，看著火車離開，滿眼不舍。

平凡的生活繼續，林欣上班，余升負責家務，似乎已經習慣了婦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