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度概括的經驗故事

當你讀到下面這些描述時，你的腦海中會立刻浮現出哪些形象、特征和情感？

民主黨人。

共和黨人。

首席執行官。

青少年。

來自（此處填入一個國家名稱）的人。

從事（在此填入一個職業）的人。

你很可能會毫不費力地為這些人生成一些標簽化的小故事。

人類大腦的直覺，喜歡節省時間和精力，因此它傾向于對事物進行分類，并為每個類別構建一個相應的簡單故事。由此產生的刻板印象，往往包含一組形象、一系列特征，以及附著在這些形象上的好惡情感。

人類大腦中包含的許多刻板印象都是更廣泛的文化所輸入的：來自我們在家庭、社區、學校教育和媒體中遇到的故事、信仰、假設和態度。但是，個人經驗也是一臺產生刻板印象的機器。我們只需要與某一類人或某一類情況有一次或幾次的接觸，就能得出某些結論，并基于這些結論發展出概括性的故事，然后將它們納入我們對現實的看法。

刻板印象，確實可以被證明是有用的。正如社會心理學家李·朱西姆（Lee Jussim）在《社會認知與社會現實》（Social Perception and Social Reality）一書中所報告的那樣，在時間和信息匱乏的情況下，許多概括在統計上是準確的，并可以提供適當的指導性預測。

然而，當基于有限的個人經驗的刻板觀念掩蓋了相關的細微差別，并導致絕對的結論時，問題就會出現。在刻板觀念不可靠、只包含部分真實、完全主觀或過時的情況下，經驗無法提供有效的警示信息。更糟糕的是，一旦基于錯誤故事的刻板印象站穩腳跟，更多的類似經驗就會讓我們陷于其中無法自拔，有時甚至會損害我們自己的最佳利益。

例如，馬爾科姆·格拉德威爾（Malcolm Gladwell）在《眨眼之間》（Blink）中，討論了女性古典音樂家長期面臨的職業問題。歷史慣例、未遭受挑戰的傳統，以及決策者的個人觀點，形成了強大的刻板觀念，定義了樂團中管弦樂器演奏家的特點——許多樂團指揮認為，只有男性才能演奏得好。因此，管弦樂隊很少雇用女性演奏者。正如經濟學家克勞迪婭·戈爾丁（Claudia Goldin）和普林斯頓大學的塞西莉亞·勞斯（Cecilia Rouse）所觀察到的那樣：“不僅在20世紀70年代之前女性演奏家的人數極少，而且許多擁有雇用新音樂家拍板權的音樂總監公開承認，他們認為女演奏家的音樂天賦較低。”

因此，幾個世紀以來，許多杰出的女性演奏家被剝奪了公開演奏的機會，更多的女性很可能一開始就被勸阻不要成為音樂家。通過排除特定性別的人才，管弦樂隊最終降低了其實現預期目標的能力，那就是聚集所需的人才，以期提供最高水平的音樂演出。

刻板印象的一個變體，是所謂的“光環效應”2（halo effect）——我們傾向于根據個人經驗，從刻板的故事中推斷出關于特定情況的額外且毫無根據的結論。一個著名的例子是，人們普遍將吸引力作為其他理想特征（如可靠性和可信度）的預測因素，盡管它們之間缺乏任何客觀或必然的聯系。同樣，專家對自己的主觀信心也常常被當作其能力的指標。光環效應使我們認為，一個看起來、聽起來和行動起來都無懈可擊的人，是真的完美無瑕。

在《點球成金》（Moneyball）一書中，作者邁克爾·劉易斯（Michael Lewis）描繪了自信的專家們，是如何傾向于根據球手肢體表現的無關因素，對他們的表現得出錯誤的結論的。專家們過于相信自己的眼睛，罔顧了“看棒球比賽時，有很多東西你是看不到的”這一客觀事實。他們對某些球員未來表現的預測，也主要是根據最近的一些觀察結果而迅速做出的。殊不知這些專家們不自覺地依賴刻板印象做出的結論，會被球探們堅持多年，并將這些不可靠的判斷作為選材標準，進而人為地損害其組建最佳人才團隊的努力。而這些自欺欺人的行為，會導致球隊的效率低下，被對手利用并轉化為獲取名利的機會。

要讓這些專家認識到自己思維中的缺陷是非常困難的——畢竟，他們可以自信滿滿地說，他們的觀點是以個人多年的豐富經驗為基礎的。這些基于經驗的故事，會影響到他們未來的選擇，然后繼續影響到之后形成的經驗，從而進一步鞏固了最初的成見和光環效應。因此，我們最終會促成這樣一種情況：基于經驗的錯誤故事，最終會成為現實，因為我們得出它們、相信它們并根據它們采取行動，它們就變成自我應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