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朱由校粥也喝不下了。

“大伴，傳太醫來，給朕把把脈?！?

魏忠賢和客巴巴聽到朱由校這話，也漸漸的收起了那含淚的笑，兩人對視一眼，面色凝重起來。

“去把太醫院的太醫全部叫過來?！蔽褐屹t心思重重的指派著。

一時之間，乾清宮竟陷入了詭異的靜默，朱由校、魏忠賢、客巴巴各懷心思。

半刻鐘的功夫，顯得格外的長。

接著，七八個太醫魚貫而入。

太醫們在看到雙眼放空，站立著的朱由校那一刻，就已經十分確定了，這是回光返照，大明天啟帝，命不久矣。

朱由校雖然心中隱隱已經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但他仍心懷一絲僥幸，見到御醫們來了，也是連忙坐下，將手臂伸了出來，好方便御醫們把脈。

“都來吧，都來給朕看看。”朱由校溫和的對惶恐不安的御醫們說道。

雖然皇帝的聲音很溫和，但是太醫們深刻的知道這溫和下的兇險，誰也不知道皇帝在知道自己即將不久于人世時！，會如何遷怒于這些醫生。

御醫們紛紛將看向太醫院院使吳翼儒，吳翼儒知道自己躲不過了。

他神情肅穆，動作莊重的坐到了朱由校對面，這一把，就是一分鐘。

七八個御醫按照地位高低學著吳翼儒的樣子，紛紛給朱由校把脈，這流程，婉若專門練過，整齊劃一。

朱由校見御醫們把完脈，都低頭無語，內心已是確認了自己恐怕是他萬歷爺爺一樣，最多只有三五天的命了。

魏忠賢和客巴巴也沒見過這場景。

“說呀，都啞巴啦！”魏忠賢終是受不了這令人窒息的氛圍，聲音又大又尖又刺耳，似乎要劃破這寂靜。

吳翼儒內心十分委屈，四五個月前，當時朱由校剛臥床的時候，他還喂給過這小皇帝幾劑藥，只不過沒什么效果，魏忠賢和皇帝就再也沒讓他探診過。

在他看來，皇帝的今天，不是他的錯，而是所謂的“靈露飲”的錯。

而現在，他可能要為此背鍋。

吳翼儒深吸一口氣道：“陛下，陽氣本固藏于體內，而亡陽證后，陽氣暴脫，當陽氣離開體內到達體表的時候，陽氣會暫時起到滋養作用，但這種滋養是短暫的，陽氣一旦消亡，則……”

朱由校別的沒聽太懂，光聽到這種滋養是短暫的。

雖然早就知道結果了，但是從太醫口中這么清晰的聽見，還是讓他感覺有點不能接受。

“朕還有多長時間。”

吳翼儒聽到朱由校語氣中所帶的平和，臉色也鎮定了下來。

“陛下，似現在這么精神，還能持續兩三個時辰，之后，要看陛下的造化，或許還能拖一天，或許還能拖三五天?！?

朱由校沉默了會，捏緊了拳頭，似乎要抓住什么。

眼睛圓瞪，看著眼前的地磚，只感覺這地磚，在轉動；口微微張開，連著深吸了幾口氣。

好一陣，才無比的平和的說：“你們也辛苦了，都下去吧。”聲音中透露著無盡的蒼涼。

是時候準備后事了。

“大伴，你去把皇后、內閣閣臣、英國公、信王叫到西暖閣?！?

魏忠賢和客巴巴對視一眼，客巴巴朝魏忠賢點了點頭。

魏忠賢擠出一個笑臉對朱由校道：“皇上，可是要立儲君？”

朱由校對著魏忠賢點了點頭道：“說的不錯，大伴，可惜朕的三個孩兒都早夭，而今，只能讓信王來當這個皇帝了?！?

這聲音，平和中帶著堅定，堅定中帶著不舍。

客巴巴眼里一絲狠厲一閃而過，接過話頭道：“皇上，你雖然失去了三個孩子，但還有別的孩子在世啊。”

朱由校聽了這話，先是一陣疑惑，接著就是一臉沉思。

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

一方面，這后宮里，后宮的宮女都任由皇帝隨意臨幸，朱由校也不例外，興致起來了，甚至可能就地解決。但是不管臨幸過誰，都會“有據可查”，有專人記錄皇帝每一次臨幸的時間地點人物，一般來說，這是作不了假的。

另一方面，皇帝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是有先例的。成化帝朱見深也是快死之前才知道自己在宮里有一個孩子，那就是弘治帝朱祐樘，而這弘治帝，就是在深宮中東躲西藏著長大的。

此刻的朱由校，把這話當成了一顆救命稻草。

想到這，朱由校眼睛都亮了起來，他上前一把抓住客巴巴的雙臂，急迫的說道：“真的嗎？在哪里？多大了？”

客巴巴反手扶住朱由校，眼里透著瘋狂。

“皇上，有七個月大了，太醫把過脈，是男孩?！?

朱由校緊緊的抓著客巴巴的手臂，嘴上呢喃著：“太好了，太好了，快把他們都喊過來，朕要傳位給太子。”

說完，他放開了客巴巴的手，雙手向外邊擺邊說道：“你兩都去，客巴巴，你去把孕婦叫過來，大伴，你去把大臣們都叫過來?！?

客巴巴點了點頭，向外走去。

魏忠賢此時也興奮道：“好嘞，皇上，信王爺還叫來嗎？”

“叫來，讓他也高興下?！?

……

朱由校看著遠去的二人，心中由衷的感覺，終是天不絕我朱由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