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都市傳說】

四月，S市。

當路燈一盞一盞地熄滅時，晨曦已緩緩從天邊現(xiàn)出了蹤跡，這是S市一天中最安靜的時分，整座城市似乎都還處在睡眠之中。偶爾一聲鳥鳴掠過，讓城市更顯安寧。

寬闊的馬路上有車疾馳而過，打破了街路上的寧靜。這車上坐滿了人，其中一個人拿著對講機，正在聽著里面?zhèn)鱽淼拿睢?

“各部門注意，各部門注意，”對講機中傳來的是沈嚴的聲音，“我們現(xiàn)在奔赴現(xiàn)場，后車一定要跟緊前車，這次的任務非常重要，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收到！”響亮的回答。

一陣行進后，車隊在一個小區(qū)前停了下來。所有人迅速從車內(nèi)下來，聚集到一起。

“6點30分，”沈嚴看了看時間，滿意地點點頭。他抬頭看了一圈周圍的人，最后將視線落在方禮源的身上。

“怎么樣？”

“有點緊張。”方禮源實話實說。

“放心，我們這么多人都在，沒問題。”程晉松安慰地拍拍他的肩。

方禮源點點頭，率先向樓內(nèi)走去，其他人立刻快速跟上。

眾人來到六樓的一戶房門前。方禮源深吸一口氣，敲了敲房門。

“誰啊？”里面?zhèn)鱽硪粋€年輕女人的聲音。

“警察。”秦凱搶著回答，“快開門！”

“警察也不能私闖民宅！”沒想到里面的人毫不害怕，拒絕得那叫一個干脆。

眾人相互看了看，最后都看向方禮源。方禮源再次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

“老婆！開門！”

屋內(nèi)傳來一陣起哄的笑聲，緊閉的大門應聲而開。在一群女孩子的簇擁下，身著婚紗的張美薇腹部微隆，笑得嬌羞而甜蜜。

是的，您沒有看錯，今天重案、法證全體出動，任務不是抓捕，而是去參加方禮源的婚禮。去年年初，在偵破一宗刨錛案的時候，方禮源認識了在電視臺工作的張美薇，兩人很快就陷入了熱戀。經(jīng)過近一年的相處，兩人在去年領證，今年正式舉辦婚禮。而且，此時張美薇已經(jīng)懷孕近八個月，真正是雙喜臨門。

“我說禮源你行啊，”酒桌上，秦凱沖方禮源擠眉弄眼，“你結婚也就算了，而且還連孩子都有了，你這也太神速了吧？！”

“不只，”程晉松插嘴進來，“這小子去年十月領證，現(xiàn)在才四月初，可他的孩子都七個多月了，不帶你這么有效率的！”

此言一出，大伙兒笑著高聲起哄：“就是！不帶你這么有效率的！”

方禮源今日整張臉上都閃著容光，聽到大家這般起哄，笑著賣乖：“還行還行，我這也不算快，你們都有希望，努力趕超哈！”

這話說的，簡直就是赤裸裸的炫耀，果然他話音未落便招來滿桌的噓聲，秦凱更是直接拎起了酒瓶子：“廢話少說！喝酒！”

“就是就是！嫂子今天不能喝，你得喝雙份！”

“不行！他這是雙喜臨門，得再乘二！”……

時光飛快，從當初的禁毒案到現(xiàn)在已是將近一年的時間。這一年來眾人的生活如以前一樣忙碌充實：查案，破案；再查案，再破案……當然，也有了一些小小的變化，最大的當然要數(shù)方禮源了，抱得美人歸，老婆孩子同時搞定，成為重案、法證兩組中第一個擺脫“單身狗”身份的人。其次就是工作上，沈嚴因為去年的出色表現(xiàn)而再次破格晉升，程晉松也因為禁毒案中的突出表現(xiàn)而榮立了個人三等功；而更讓他自豪的是，經(jīng)過這幾年的不懈努力，法證組的數(shù)據(jù)庫已經(jīng)基本建成，今后必將在偵破工作中發(fā)揮更大的作用。

此外，還有一個小小的變化，那就是——法證組開了一個微博。

這件事的起因是這樣的，蔣睿恒一直是個比較潮的人，當初微博剛剛興起他就申請了賬號，并且?guī)缀跏钦找蝗杖偷乃俣雀挪惠z，從工作到生活無所不包。很快，大家就注意到了這么一位職業(yè)彪悍、知識淵博而且還很懂得生活情趣的法醫(yī)的存在——更重要的是，這位法醫(yī)還是一個帥哥。于是，“內(nèi)外兼修”的蔣睿恒迅速吸引了大量的粉絲，到如今他已是有30多萬粉絲的大V一名。看蔣睿恒刷微博刷得不亦樂乎，跟他關系不錯的幾個人也都來了興趣，于是程晉松、許柔等人也都紛紛下水，大家時不時網(wǎng)上互動一下，也為日常的生活增添了一些樂趣。本來這只是個人行為，要怪只怪蔣睿恒辦了實名認證，那“市公安局主檢法醫(yī)師”的名頭實在太過耀眼，每天@蔣睿恒進行警務咨詢的微博數(shù)不勝數(shù)，而連帶著的，程晉松等人的微博也都遭了殃，許多人一有警務相關的問題就會找來他們這里，什么遇到小偷了的，丟失身份證的……民刑經(jīng)交無所不包。一開始，本著“為人民服務”的精神，幾人還耐心作答，可是時間長了大家都發(fā)現(xiàn)不是那么回事兒，這不成了網(wǎng)上辦公了么？！于是蔣睿恒和程晉松一商量，干脆再開一個新號，專門用來解答各種警務提問，順道也可以給大家進行一些常識普及——按說這些都應該是市局的官微做的，只可惜那打理官方微博的小警察實在缺乏點愛崗敬業(yè)的精神，除了發(fā)布官方通告外再無作為，于是幾人干脆自己上陣，由程晉松和蔣睿恒主要負責，其他人偶爾客串，輪番進行更新。因為這個賬號不是真正的官方賬號，所以大家說話也沒有太多顧忌，想怎么說就怎么說，嬉笑怒罵一切隨心。還別說，一來二去，這“法證CSI”的微博還真創(chuàng)出了一點小小的名號，粉絲如今也已達到六位數(shù)了。于是，無聊的時候刷刷微博，也成了法證組所有人的共同愛好。

這不，這天早上，程晉松一走進辦公室，就看到沈皓和蘇墨涵正湊在一處刷微博，蘇墨涵正在打字，而沈皓則靠在桌邊，看著他在那里十指翻飛。

“又有人留言了啊？”程晉松邊說邊走過去，剛掃一眼就樂了，“又有人說被割腎了啊？”

“嗯。”沈皓點點頭，“今早一上線我就看到了50多條@，說是微信朋友圈里又開始傳這個了。我告訴他們這是謠言，但有人不信，所以墨涵就打算系統(tǒng)地給大家解釋一下。”

“割腎謠言其實應該算是城市傳說的一種，”蘇墨涵邊打字邊說，“它最早可以追溯到上世紀八十年代，當時在拉丁美洲開始出現(xiàn)割腎、割眼角膜這樣的謠言，不過當時只是被人們當做一種恐怖的傳說。九十年代這些傳說傳到了歐洲及美國，1991年4月美國《華盛頓郵報》首次刊登了一篇關于偷腎流言的新聞，結果調查了一番最后發(fā)現(xiàn)這個故事是出自一本退稿的電影腳本……但盡管如此，這個謠言卻這么多年來在世界各地流傳不息。”說到這里，蘇墨涵微微一笑，“大概是大家都覺得日常的生活太平淡了，所以需要一點刺激吧。”

“嗯，還有需要錢來買iphone。”一旁的李嘉宇插嘴道。

此言一出，幾人都笑了——前兩年好多媒體都報道過有青少年為了買iphone而賣腎的新聞。

“要我說還是這幫人無知，”另一邊許柔忍不住吐槽，“腎移植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啊？光配型就需要驗多少項指標？還有，摘除的腎是有保存期限的，時間過長腎都壞死了，裝進去有什么用？這幫人什么都不懂就在這里傳這些謠言，真是吃飽了撐的。難怪人家說中國腦殘千千萬，微信空間各一半。”

許柔的吐槽可謂犀利了。的確，這個謠言其實并沒有什么技術含量，警方也已經(jīng)辟謠多次，但無奈就是有人還當真，而且還不斷轉發(fā)傳播，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正在說話間，蘇墨涵的長微博也已經(jīng)寫好了。他把顯示器挪向沈皓和程晉松的方向：“看看，這么寫行么？”

兩人同時湊過頭去。沈皓邊看邊點頭，蘇墨涵不愧是有“移動電腦”稱號的人，關于割腎、盜腎謠言的前因后果都寫得特別詳盡，還將與之有關的案件類型全都做了細致的講解。如果解釋到這個份兒上還有人認為這事情是真的的話，那也真是沒救了。

然而，程晉松卻不太滿意：“我覺得最后這里還可以再修改一下。”

“哪里？”蘇墨涵問。

“這里，”程晉松指著長微博的結尾部分說：“你說未經(jīng)配型的腎是沒有任何用處的，其實也不是嘛！”

“誒？”此言一出，蘇墨涵就是一愣——沒配型的腎能有什么用？……

不只蘇墨涵，聽聞此言，屋里的其他三人也都露出疑惑的目光。

程晉松掃視一圈，見無人領會，眨眨眼道：“它還是可以做一盤爆炒腰花的嘛！”

“噗！”幾人同時笑了出來。

“晉哥，不帶你這樣的！”許柔笑著說。

“咳，這你們就不懂了，”程晉松一本正經(jīng)地說，“現(xiàn)在公眾每天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了，如果沒有足夠的刺激他們是不會留下深刻的印象的！”說著，他從蘇墨涵的手里拿過鍵盤，開始敲字，“所以說，沒有配型的腎只能夠做烤腰子、熘腰片、鐵板腰花……”

我們的程大組長將所有與腰子有關的菜名全報了一遍，末了還配了一張烤腰子的圖片，這才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嗯，就這樣，發(fā)布！”

于是，一條開頭無比正經(jīng)、中間各種專業(yè)的長篇科普就以一堆菜名和一張烤腰子的圖片結尾，這巨大的反差立刻招來了無數(shù)人的抱怨，大家排著隊地發(fā)反胃的表情，一堆人表示以后再也不敢吃烤腰子了。

“看，效果顯著吧？”程晉松對幾人調皮地笑道。

沈皓代表其他幾人給出衷心的評價：“晉哥，你太壞了。”

正在幾人說說笑笑的時候，辦公室的電話響了起來。程晉松走過去接起電話。

“喂，法證……嗯，是我……什么？不是吧？真的？……”

也不知對方說了什么，總之程晉松的表情是越來越奇怪。其他幾人不解地看著，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行，我這就帶人過去……”終于，程晉松掛斷了電話，他抬起頭來，用一種嚴肅與好笑混雜的抽搐表情對眾人說：“有案子了，有人報警說他的腎被人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