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劇烈的疼痛，伴隨著白與紅的粘稠液體四濺，一切都落下了帷幕。

五彩繽紛的世界快速變得灰暗，眼前跳出了幾行選項。

【1.原地復活（需消耗一根手指）】

【2.繼續（您剩下兩次機會）】

【3.退出】

時東看著選項，沉默了許久。

半晌，選擇了【退出】。

思緒被轉移出來了一般，他眼前發生了變化。

透過墨鏡般的游戲頭盔，他看到了潔白的天花板，觸摸到了竹席、被子，以及身上黏糊糊的冷汗。

時東從床上下來，去浴室洗了個澡后，就坐在床上，迷茫、不知所措。

這是他家唯一能坐得舒服的地方。

叮~（短信聲）

時東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小愛金融]尊敬的小愛貸款用戶，您尾號...銀行卡自動扣款916.32元失敗，請手動操作還款，逾期不還，我司有權向您提起民事訴訟...】

【[貓商銀行]尊敬的...自動扣款1836.70元失敗...】

【[狗狗金融]...自動扣款2218.66元失敗...】

【[063借條]...扣款1672.12元失敗...】

【[度度貸款]...2359.88元失敗...】

【...】

【......】

十幾條短信不約而同的到來，時東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在這些短信未到之前，他知道時間緊迫，但壓力始終沒有到達巔峰，可現在...

他轉頭，看到床上黑色的游戲頭盔，注視了三四秒后，他再度轉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復活一次就需要消耗一根手指，即便他還有兩次機會，但他依舊沒信心闖過去。

他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手指，陷入了沉默，腦中思緒萬千，有些掙扎。

一邊是放棄，放棄身體，就能獲得機會。

一邊也是放棄，放棄游戲，放棄自我，卑微的去努力還錢...

這時，手機發出了“咕咕”的鳥叫聲，這是通訊錄新消息的聲音。

陳梓：“我在你家樓下。”

時東立刻雙手打字回復：“我現在就下去。”

他暫時擺脫了掙扎，拿起手機和鑰匙，打開房門，快速下樓。

他的宿舍在六樓，在到二樓的時候，手機再度響了。

陳梓：“好。”

“這回復時間卡得有點讓人微妙的難受啊。”時東心中暗道，也沒在意。

只是，當他打開門，看到了站在門前的陳梓，以及他空蕩蕩的左臂時，時東腦子一下子宕機了。

他瞳孔一縮，呆呆的看著陳梓空蕩蕩的左臂，一動不動。

這一幕對他沖擊很大。

幾秒后，時東才緩過神來。

可他依舊在震驚的余韻之中，嘴唇發顫，神情十分的不自然道：“你...你充了？”

陳梓干笑著點頭，看著時東還在震驚中，他有些尷尬。

尤其是周圍的路人路過，對他空蕩蕩的左臂與失態的時東投來好奇的目光時，他的臉攀上了一些漲紅。

他右手提著一些豬頭肉和啤酒等食物，牽強的笑道：“不...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這一刻，時東才回過神來，感受到了路人投來的目光，對陳梓感到非常抱歉，急急忙忙的讓開位置，同時忙說道：“抱歉抱歉...”

陳梓笑了笑，沒說什么。

宿舍在六樓，兩人上樓梯的時候，很沉默。

時東有心想要加快速度，想快點結束這段煎熬的樓梯之旅。

但見到陳梓小心翼翼的上樓梯，唯恐摔倒的模樣，實在讓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偷偷看著陳梓缺失的手臂，心中暗想：“突然少了一邊手臂，身體平衡被破壞了吧...”

最后，只能說：“我幫你拿吧。”

陳梓笑著拒絕了。

“讓我習慣習慣。”

“那...那好吧。”

氣氛再度陷入了沉默。

到了宿舍，兩人就坐在地上，并肩靠著墻，吃著豬頭肉，喝著酒，兩人才漸漸敞開了話題。

“阿東，你信不信我？”

“十幾年的朋友，你說信不信？”

說到這，兩人都開懷的笑了。

二十出頭，卻有十幾年的朋友，是多么幸運的事情。

陳梓收斂笑容，看了一眼床上的頭盔，正色道：“這游戲很危險！”

時東點點頭，他知道，哪有游戲充值會用身體充值的，光一點就足夠危險，但攔不住這游戲賺錢啊！

這個時代，只要有錢，缺胳少腿又是算個什么事情！

時東自認為了解這游戲的危險，但陳梓比他有更深的體悟。

他搖搖頭，突兀道：“我今天賺了十萬。”

時東疑惑，不知道陳梓突然說這個是要做什么，但他還是忍不住的心頭一跳。

十萬！

一天賺十萬！

那...那我也充值一個左臂，玩個十天，賺個一百萬，以后就不玩了不就行了！

突然，時東看陳梓空蕩蕩的左臂，竟然有了一絲羨慕，不由的，他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左臂。

但陳梓賺了十萬，臉上卻沒有一點兒高興，他拿起啤酒，噸噸噸噸的灌入口中后，如是將心中積郁的憂愁全部吐出，深深的舒了一口氣。

他看到了時東眼眸之中的蠢蠢欲動和羨慕，道。

“我不會阻止你充值。”

“但！不到絕境千萬不要沖！”

“一旦沖了...就停不下來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解開褲子，露出里面秋褲。

時東愣愣的看著他：“額...喂...喂！你在干嘛？！”

陳梓瞇著眼睛微笑不語，手上的動作依舊，他還在脫。

可當秋褲脫下，看到的不是那帶毛的粗糙大腿，而是一塊塊半圓形的泡沫。

噠！

它們掉下來，露出了中間兩條沒有皮肉的腿骨。

時東頓時被嚇了一跳，神情驚悚、害怕，手腳往后蹬，本能的后退。

陳梓見到時東的窘態，惡作劇成功的哈哈哈大笑。

“我今天的目的達成了，下次你見到我，估計就得在后面推著我了。”

可那大笑中，明明卻只有無法改變的悲涼。

時東知道陳梓的意思。

他，想把兩條腿...骨也充值了。

陳梓拍了拍時東的肩膀，再度正色道：“如果真的要沖，那就準備好坐著輪椅度過一生的打算，要干就干一把大的！”

“呼~”

“和你說完舒服多了，走了，回去了。”他走向門口。

時東急忙起身。

“這就走了？再坐坐啊！”

陳梓回頭一笑，道：“哥現在一天十萬，一分鐘也有...呃...”

時東貼心道：“一天1440分鐘。”

陳梓：“呃...一分鐘一百塊？”

時東：“嗯...大概七十塊吧。”

陳梓撇了撇嘴，明顯很不滿意，對日賺十萬感到滿意，因為自己也算是了不起的人物了，卻發現還是比不上那些一分鐘幾十萬上下的大佬。

他像惱羞成怒的小孩，不耐煩的揮著僅有的右手，連連道：“走了走了，趁著現在能賺錢就多賺點。”

走了一半，他停下腳步，站在樓梯間，一動不動。

沉默了好幾秒后，才轉頭對時東道。

“需要錢的話...找我。”

時東笑著點點頭，嘴上說著一定。

然后看著他慢慢的、小心的走遠后，笑容漸漸收斂，神色變得沉重。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找陳梓借錢？

那是他用身體和覺悟換來的錢啊！

回到宿舍，時東看著這個逼仄的小房間，看著地上的豬頭肉和啤酒，看著床上的游戲頭盔。

最后，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左臂上，陷入了難言的沉默。

身體他有，覺悟...他也有！

不就是手嘛！

時東咬了咬牙，拿起游戲頭盔，再度進入了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