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圣都禁衛第二日找到客棧時,兩人才又開始了逃亡之路,不過雖是逃,還是在往圣都逃。
不過東臨圣帝的命令,對玉無塵已經從生擒,到了就地斬殺。
建州玉家也遭到禁衛的追殺,不過那里早已空無一人。
林州微明早已控制了淺夫人和淺家,星州城主也去海州一路押解著淺榭經水路回圣都。
在這一切都發生的時候,處在漩渦中心的兩人此時卻為了躲避追殺,逃到了一處山洞里。
“等會沒有沐浴的地方······”是女子的小聲擔憂······
“有,山洞過去那邊,有一汪溫泉。”是男子勸誘的聲音。
“你······那我們過去······”
“來不及了······”
“嗯······”
項乙知道追殺越來越密,所以追得緊了些,自己比那些護衛先到,此時聽得山洞里的聲音,滿臉黑線,轉身回去截住護衛,遠遠地在另一頭守著。
一邊想著二小姐的任性,一邊對比著那些閨閣女子的自守,一時也不知如何思想,他其實更多的是內疚,聰明如二小姐,自然知道自己是那個棋子。
但二小姐終究是二小姐,圣帝逼得越緊,她反抗得會越不屑一顧,連女兒家的貞潔也可以如此隨性。
項乙皺了皺眉,二小姐應該是喜歡玉無塵的吧?不然那么多可以供她演戲的人,她為何還是回去選擇了玉無塵?
即使知道這會給玉家帶去災難,這是她對玉無塵的信任吧·····
玉無塵那樣的人,又豈會輕易受朝廷威脅?
那二小姐此時如此,到底是補償,是任性,是對圣帝的不屑,還是多少也是真的喜歡······
項乙第一次覺得那個人交給自己的任務太憋屈了些,有本事自己來追著二小姐一路,看心里會不會有內疚?
項乙扔了火棍在火里,靠著石壁睡了起來。
深夜時,項乙聽得聲響,睜開眼睛,走出了山洞,看著從遠處走近的黑影,思索良多。
淺城走近,看了他一眼,“快到了,你得保證他安然無恙。”
項乙沒有回答。
淺城的聲音更冷幾分,“走到此時,你要后悔嗎?”
項乙仍舊沒有回答。
“我喜歡他,我不喜歡襲明,如果這是你不說話的理由,”淺城說完轉身,往回走去,“在一切結束之前,不要讓他醒,不要讓他知曉。”
“那一切結束之后呢?”項乙終究說了出來。
淺城聞言駐足,回了頭,并沒有回答,片刻后,再一次轉身,回了另一個山洞。
火旁的干草上,是熟睡的玉無塵,淺城走過去,鉆進了蓋在他身上的外裳里,鉆進了他的懷里。玉無塵早已半睡半醒地緊緊抱住了她,兩人相依著睡去。
等淺城孤身站在圣都大街的時候,玉無塵已經被襲身亡,落入深谷。
君碧月和淺榭都已在被押解到圣都的途中。
還有君逍遙,也瞞著九靈山和淺淑儀,來了圣都。
淺城輕蔑地看著圍住自己的禁衛,傷了試圖攔住自己的幾人之后,那些人不敢再輕易舉動,淺城便大搖大擺地進了圣都。
一人一騎走在圣都繁華的大街上,看著繁華大街上的行人與兩旁的店肆,只覺這份熱鬧,寂靜得如荒原。
走過尋歡酒樓的時候,淺城下了馬,看著依舊熱鬧非凡的酒樓,走了進去,只是酒樓早已換了主人,菜品也不再是林州口味。
淺城又走了出來,身后依舊跟著兩排護衛。
淺城牽著馬匹,繼續往前行,直到停在大道中間的車輦擋住了去路,護在車輦兩側的,依舊是曾經護佑過自己的一男一女。
淺城一身狼狽,一身疲憊,棄了馬,上了車輦,接下來的路,不用自己擔心。
淺城看著退下去的宮女與嬤嬤,看著自己被收拾得很是妥當,又看了看那張松軟的大床,轉瞬已經將自己安放在了被子里,睡了起來。
她,累了。
也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淺城醒來時,宮殿里早已燈火通明,站在不遠處的,是又換了氣息的襲明。
淺城醒來,看去,心中無限悲涼,果然是高高在上的圣帝,尊貴無比,威嚴無限。
可是淺城很累,想再次閉上眼睛,不過對方沒有給她機會。
“你真的和玉無塵·······”
那人的聲音很冷,壓著無邊的怒氣。
淺城睜開眼,看過去,嘴角一絲嘲諷,“那老嬤嬤不是已經檢查過了嗎?”
“你那么恨我?”襲明的手掌緊握成拳。
“我討厭別人掌控我,”淺城說得依舊很淡然,“他挺好,你殺了他,有些可惜了,也只是被利用的棋子而已。”
“你太任性了,”襲明已經起身,步履沉重地走向床榻,“我是圣帝,你怎可如此對我?”
“你不該拿淺家來威脅我,”淺城起身,也冷冷地看著他,“我已經棄了淺家,在江湖里飄蕩,你還要步步緊逼,你要我如何?”
“你母親和弟弟,還有你姐夫······除了你姐姐和孩子,淺家人都已經在來圣都的路上,”襲明的語調已經很冷。
淺城無奈一笑,“所以我來了啊,我都已經任性妄為,你還要我,把你的愛意宣告得天下皆知,我也想看看你到底會如何愛我?你不在乎嗎?我已經是玉無塵的人······”
淺城的話,戛然而止,只因襲明的手早已掐住了她的脖子,淺城怔愣過后,是諷刺的笑意,“殺了我嗎?”
襲明看著自己的手,看著眼前的人,終究松開了手,朝著周圍揮了一掌,卻沒想到床柱突然倒了下來,等襲明反應過來,淺城早已淹沒在了床幔里,等襲明將她翻出來時,只見她額頭有血。
淺城扔開還纏繞的床幔,也不管傷口,朝著一側揮掌,才發現毫無內力,淺城抬頭看著他,“你做了什么?”
襲明不言。
淺城看著他,眼中突然含淚,“你究竟做了什么?”
襲明一把將人攬入懷中,“我要你永遠在我身邊。”
淺城試圖推開他,可是只覺身體酸軟,毫無內力,“襲明,為什么?我只不過是救了你而已,為什么?為什么?你做了什么?”
淺城自然想到他會壓制自己的內力,但是真要面對時,這種恐慌是真實的,因為一切在真實發生。
她根本不需要演戲。
棋局如戲,命運如戲。
只有棋子以為只是戲。
想到若是自己內力全無,那又是怎樣的人生,自己的所有驕傲,所有努力,吃過的所有苦,都算什么?
襲明被懷中人突然的情緒嚇到了,只得緊緊抱住她,告訴了她真相,“只是軟筋散,城兒,只是軟筋散。”
淺城終于安靜下來,慶幸不是化功散,若是化功散,便只有死了。
“襲明,你不該這樣對我。”
襲明的懷抱更緊了些,“你是如此驕傲,我抓不住你。”
“襲明,你為什么不放過我?”淺城的眼淚并沒有止住,“放過我,好好做你的圣帝,我好好地過我的一生,你為什么不放過我?”
“我試過放手,可是我卻還是嫉妒得發瘋。”襲明難得見她如此,心里不忍。
“可是襲明,你總是在動我最在乎的東西,”淺城使勁推開他,終于逃脫,襲明這才發現她的額角又流出許多鮮血。
“我不動,你怎會來?”襲明擔心地看著她的傷口,“先給你找御醫。”
淺城拍掉他的手,“不用你管。”
襲明對外說了一聲,“叫御醫。”
淺城摸了摸傷口,發現傷口還在頭發里,皺了皺眉,見襲明又要來看,阻止道:“我來,是拿自己與母親和弟弟交換,是因為你殺了玉無塵,我既然來了,你可否放過他們?”
襲明止住她欲再次探向傷口的手,“圣都宅邸早備,她們不會受委屈,只要你在我身邊,嫁給我。”
淺城聞言,笑了,像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
襲明懂得她的笑,神色并沒有受到挑釁。
“我如此名聲,你還要娶我?”淺城邊無語笑著邊說著。
“我會給你新的身份,”襲明冷冷地道,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可是她招惹的,不是尋常人。
淺城的笑,更扎心,眼角有淚滑落,淺城去擦,手上就多了血與淚,“可是,你就算殺了玉無塵,給我改了身份,也改變不了我已經和他在一起過的事實,你堂堂圣帝,沒有尊嚴嗎?”
襲明的臉色并不好,手再次緊握成拳,早已起身,控制自己的怒氣,“只要你在我身邊。”
淺城的笑便漸漸凝固,“軟筋散我要一直吃嗎?”
襲明轉身看她,“我也可以給你化功散。”
淺城轉過頭,閉眼,不再說話。
兩人就這樣靜默著,直到御醫來時,襲明才抱起人,轉向一旁的暖塌,讓御醫看了,又包扎完畢,那邊的床榻早已被宮人恢復成更好的模樣。
御醫走后,襲明欲將人抱回去,被淺城再次拍掉了手,“你去忙吧,我實在太累,想好好休息,還有,除非你把我母親她們送回林州,不然我也可以就吃化功散。”
襲明看著她又鉆進了被子,站立半晌,才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