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頭,就是長白山天池的老龍仙,名叫敖猛,跟狐仙堂胡三太爺一個輩分,也是老祖宗級別的仙家。
兩位仙家寒暄之際,奶奶讓我爸在里屋照顧我媽,她自己則抱著我來到屋門口。
“敖老爺子,多虧有您趕過來布雨,要不然這個屯子都得燒成灰燼,老百姓也得跟著受苦,您真是菩薩心腸!”胡玉紅笑著給敖猛戴高帽。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敖猛一臉受用:“玉紅丫頭,別給我拍馬屁了,我知道這戶人家供著你的香堂,你想要我救他家火劫沖身的嬰兒。”
胡玉紅詫異地瞪大了眼睛,心想老仙就是老仙,還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他。
敖猛走到我奶奶身邊,接過我抱在懷里:“說句實話,我來這里澆滅山火只是順帶手的事兒,真正的目的是為了這個孩子,我想收他給龍仙堂當出馬弟子!”
“您老人家要開香堂收馬弟?!”胡玉紅這下差點沒驚掉下巴。
她原本想著敖猛這位龍仙是“水精”本源,只要他能幫忙施法壓制住我體內的火劫業力就不錯了,沒想到他居然直接要讓我給他頂香堂!
況且這敖猛素來我行我素,深居簡出,當年東三省仙門總護法黑媽媽請他立香堂,他都拒絕了,如今居然要收這么個業力纏身的嬰兒做出馬弟子,確實有點讓人意想不到!
“香堂是要開的,但不是給我當出馬弟子,是給我的寶貝女兒!”敖猛聳了聳鼻子,眼神變得溫柔。
原來敖猛膝下有個幼女,名叫敖小蕓,年紀不足百歲,因為降生時被長白山天池底下的“水脈陰氣”沖傷了靈魄,一直長不大,始終只是七八歲的小女孩模樣。
雖說仙家壽數和成長和人類不同,但幼年不長會影響修行,于是敖猛想讓我給他的寶貝女兒敖頂香,借我天生的“熒惑火劫”命格,溫養他女兒被陰氣沖傷的魂魄。
“那可太好了!”胡玉紅拍手笑道:“一個火旺,一個陰傷,正好取長補短,相輔相成!”
敖猛點點頭,從懷里摸出一枚尖錐形的玉墜戴在我脖子上:“這枚玉墜是我女兒乳牙所化,蘊含水精寒氣,可壓制劫火之氣,能保這孩子無病無災活到九歲,到時候我會來找他,正式讓他給我女兒頂香出馬?!?
開香堂收馬弟有規矩,仙家無論看中什么人,九歲之前只能算記名弟子,非得過了九歲之后,馬弟命魂茁壯,心性初定,才能正式立香堂搬桿子。
我奶奶在旁邊聽到這些話,一個勁向敖猛磕頭致謝,又請他給我賜名。
敖猛給我取名楊淼,“淼”字水氣重,正好平衡我命中的火性。
之后我一直將那枚龍牙玉墜貼身佩戴,連洗澡都沒取下來過,果然平安無恙長到九歲。
也就是這一年,一場突如其來的“三三大劫”,讓我差點就丟了小命。
所謂“三三大劫”,也叫“童子劫”,三三為九,因此多出現在九歲這年。
這種“劫數”,并非命中注定,倒像是隨機顯現,完全不可預測,有的人不會撞到,有的人躲也躲不開。
我清楚地記得剛過完九歲生日沒幾天,屯子里有戶村民家老人過世,我們全家都被請去幫忙張羅喪事。
大人們忙活起來,我和屯子里的小伙伴則圍在靈棚旁看老匠人扎紙人。
一幫孩子里就數我最調皮搗蛋,見扎出的紙人紙馬雖然沒有畫眼珠子,但活靈活現,忍不住領著小伙伴上去擺弄,結果不小心弄破了一具紙馬。
紙扎匠也是個火爆脾氣,立馬揪住我的耳朵訓斥一通,然后將所有已經扎成的紙人紙馬全給放到主家偏院的柴房里鎖起來。
“不就幾個破紙糊的玩意兒嗎?有什么了不起!”
我心里憤憤不平,肚子里開始冒壞水,想著怎么報復紙扎匠。
傍晚時分,所有人都聚在靈棚里吃晚飯,我隨便扒拉幾口,一個人偷偷溜到了存放紙人紙馬的柴房邊。
趁著左右無人,我搬來幾塊幾塊磚頭墊腳,順著窗戶口鉆進柴房里。
“叫你罵我!叫你揪我耳朵!”我回想起紙扎匠訓斥我的情形,不由得怒火中燒,胡亂撕扯起柴房里的紙人紙馬。
碎紙紛飛,我心里無比的痛快,可一不留神手指讓紙人里的竹篾條割破一道小口子,鮮血直流。
我用力捏住手指止血,抬頭看到面前這些有眼無珠的紙人,他們一個個臉上帶著僵硬呆滯的微笑,仿佛正在嘲笑我。
“好看嗎?讓你們看個夠!”我越發生氣,舉起流血的手指戳向紙人的眼窩。
鮮血為墨,紙人白茫茫的眼眶里都被我點上了殷紅的眼珠子。
我當時壓根不知道,紙人不能隨便點睛!更想象不到會引起什么后果!
紙扎之物都是用來給死人殉葬,一旦成型就沾染了陰氣,只能在出殯前點上眼睛,而且必須當天焚化,要不然容易招來精邪鬼魅“附身”作祟。
我看著被我破壞的紙人,腦補著紙扎匠打開柴房門后震驚生氣的模樣,心里的火氣總算消散干凈,于是又順著窗戶鉆了出去。
農村辦喪事,村民們都會自發幫忙守夜,有的打牌,有的嘮嗑,我多少有些做賊心虛,于是趁著爸媽和奶奶不注意,一個人偷偷溜回家。
那天沒有月亮,四周一片漆黑,我只能壯起膽子,借著微弱的星光,慢慢悠悠往家走。
說起來也奇怪,從辦喪事的村民家到我家路程并不太遠,白天頂多五六分鐘就到了,可這時我估摸著已經走了十多分鐘,仍舊看不到我家的院門。
“楊淼……”
就在我心里發毛的時候,身后突然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只當呼喊我的是村里的熟人,立馬轉頭朝背后望去。
可是路上空蕩蕩的,半個人影也沒有,莫非是我聽錯了?!
“楊淼,你等等我們啊,嘻嘻……”
我剛準備繼續往家里走,這時呼喊聲又傳來,聽起來還不止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