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喜事

晚上，許廣漢回到了家，這是意外的，因為這天按例要在宮里值班。平君把菜肴端上的時候，廣漢看到有牛肉也很開心，問了聲，卻沒有多說什么，不過他卻說了一件令他更開心的事。

“病已啊，從今往后，你就是我們許家的人了。以后見平君娘要叫娘，不要叫三娘了，這樣顯得生分。”廣漢說道。

“我才不稀罕他叫我娘呢。”平君娘說道。

“我不是和你說好的嗎？病已這孩子從小和我們平君一起長大，如今平君死了夫君，我又是一個無用人，我把姑娘嫁到別人這里，還怕他們瞧不起我家姑娘，我這點家底，他們看不上，我們老了又沒人奉養，不如讓病已娶平君。原本張賀大人一直不同意這門親事，覺得我們是高攀病已了，今天大人同意了?！痹S廣漢說，病已歸張賀看管，所以這婚事也需要經過他同意。

病已低下了頭，這張賀怎么會同意這門親事，許廣漢家只是個小戶，莫非自己封候無望了。

“等會張賀大人就要來了，我本想讓你們去買些像樣的東西招待，所以先跑了回來，沒想到家里有好菜肴?！?

張賀從掖庭到許家沒有坐車，也沒有騎馬，其實路是很近的。但是他也走了許久，他最近身體一直不佳，有些事他必須告訴病已，他已經不能夠照顧他了，而病已得罪了小人，這個脾氣下去怕是封候的希望渺茫。孩子的婚姻大事如果自己不張羅，就怕沒人會上心了，自己是掖庭令，又是世家，還能和大人們打打交道，原本替病已找個好點的靠山，可如今他自己毀了自己，但是能幫點就盡力幫著這孩子。

許廣漢夫妻卻吵了起來，病已知道平君娘一定是有意見。

看到張賀來了，許廣漢一把推開了老婆：“嫁不嫁是我說了算。你不樂意就回你娘家。”平君娘沒有走，擋住了張賀就罵：“別以為你是我男人的上司，我家就要聽你的。你這是仗勢欺人?！笨磥硭牟桓?，還要破壞這件事。

張賀知道自己把病已這個包袱給許家也真有點為難這個家，要是沒有自己幫忙，病已將來日子恐怕不好過。但是他還是有一絲希望，病已別在街上胡混能夠賺錢養家，這平君娘應該不會那么抵觸了。還好這許平君早就中意了病已。

張賀招呼病已過來坐下。

“我相信你，我看著你長大的，雖然有些小毛病，但是一定都是事出有因?！睆堎R說道，“至于他們還不給你封爵原因雖然不清楚，以我看你的品行沒有什么大問題，但是細節上還是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夠的。其實我想你能娶到平君也好，畢竟你們倆一起長大，這許家雖然家道中落，但是你許叔人品端正，許嬸那么多年不離不棄，這樣的家庭比起那豪門大戶，男盜女娼好多了，我是沒有福氣留住妻房，卻總羨慕廣漢能夠享受這家庭歡樂，其實什么都比不上一個家，病已，你明白我的苦心嗎？我是擔心你真的被傷害，對不起太子?！?

又是太子……他們都是好人，受人恩惠涌泉相報的好人……只是他們哪里知道就是他們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自己并不開心，不過娶親倒是愿意，而且娶的人也算基本滿意。

病已點了點頭，他明白霍云不會就那么罷手，也許吳鐵匠說得對，他根本就是一個不守信的無賴。不該和他來往，能避就避。只不過避不開，誰讓自己是個無權無勢的小人呢。

“病已，我知道你想跟著王奉光，他是個好人，一個正人君子，但是我不贊成他處理事情的方法，這畢竟是把漢律放在了一邊，天下人要是都不守法，要法合用，如今京城里新來的京兆尹聽說十分嚴厲，我擔心就是保護不了你，所以一切都要小心?！睆堎R繼續說道。

“你放心把病已交給我吧。我不會讓他胡來的。”許廣漢說：“只要我活著，我就會照顧他。何況太子在世人緣極好，有不少人念舊情的。病已就是太閑了，其實能名正言順能除惡揚善就好了。”

“我來日不多了，這些日子覺得已經不能夠再擔當什么工作了，現在就是想看到病已結婚成家，其實平平淡淡的日子有何不好，何必去勞心費力。”張賀說道。這話語中不免有點悲涼，“我家彭祖年輕無知，也就和你最為要好，他雖然沒有棟梁之材，卻是一個本質不壞的人，交朋友要交真正好朋友，莫要被虛幻迷糊了眼。富貴都是煙云。其實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平安一生就好了。”

病已點頭稱諾?！澳挠羞@種可以除惡揚善的差事？”

“怎么沒有？”張賀笑著說道，“你們盡管放心，這病已的事，我是管到底了。”

自己要結婚了，妻子竟然是自己一直叫姐的平君。平君也不算太漂亮，至少沒有細君漂亮，而且比自己野蠻，不過她還算是體貼?？粗骄?，病已不好意思低下了頭。平君卻一把拉過他，說道：“你還是成了我家的人?！?

張賀商量拿出部分錢財為病已辦理喜事，添置些田地房屋，這皇家子弟婚喪嫁娶朝廷會撥錢，但是錢給的不多，許家也拿不出多少為他們辦事。談得好好的，許廣漢卻與他起了爭執，病已聽了半天，才知道他們在商量一件事，那就是第一個孩子姓哪家的，許廣漢要求不高，只要一個姓許的孩子，而張賀卻說第一個孩子將是衛太子的長曾孫，應該姓劉家。

病已站起來拖著平君就出去了，誰愿意聽他們討論這些無聊事。夏日的街巷里都是納涼的人?！捌鋵嵜咳找髟妼懽忠餐?。”病已說道。

“我在想，就算沒有爵位，我們有了錢，有了自己的田產，買上一些奴婢家人，我們豈不是快活似神仙?！逼骄f。

“不好，我寧可做小戶也不做中戶大戶，我們種不了那么多地，要買人幫自己干活不好，那些奴婢也有家人，我不想破壞其他人家，讓他們的孩子與父母骨肉分離。”病已說道。

平君娘剛好出來打水，聽到小兩口的話，于是插話道：“窮死了就是你這種人，好歹你要養活老婆吧，叫我家平君養你就不像話了，我看還不如做女人?！?

平君笑著對母親說道：“他這是和我耍貧嘴呢。哪能真叫我養，我還不依呢，再說他雖然沒有封侯，但是每月朝廷的奉養月錢少不了，娶了親，朝廷自然還會多撥點錢給我們，難道您還怕你女兒餓死不成？”

“人是你自己選的，你莫怪父母。”平君娘見女兒站在病已一邊，也爭不過這個女兒，于是拎著木桶打水去了，臨走時還說道：“這真是兒大不隨娘?！?

巷子口聚著一群打水的婦人，似乎談論著什么事，而病已心里總算落下了塊石頭，自己要成家了，那么意味著他長大成人了，別人再也不會把他當孩子了。平君說道：“你要乖乖聽我的話，從今以后要安分守己，養活我。”病已笑著說：“我當然會聽你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