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回霍光之死

三月，霍光挨不過去了，人總有死的時候。

霍光去世后，皇上及皇太后都親自到霍光的靈堂去吊唁。太中大夫任宣和五個侍御史一同拿著符節(jié)操辦喪事。朝廷讓二千石的大臣在墓地上設(shè)置幕府辦事?；噬线€賜給金錢、帛絹絲綿，繡花棉被一百條，衣服五十箱，金鏤玉衣，內(nèi)棺、外槨、黃腸題湊各一副，隨葬的外藏樅木槨十五副。下令皇家的柬園制作的溫明秘器，全都如同皇帝的規(guī)格。。征發(fā)河?xùn)|、河南、河內(nèi)三郡的士兵挖掘墓穴，蓋起陵墓祠堂。用輥鯨車載著霍光的遺體，車上用黃緞覆蓋，轅左插上羽飾大旗，派材官、輕車、北軍五校士兵列隊一直到達(dá)茂陵，來為霍光送葬。給他賜謐號為宣成侯設(shè)置看護(hù)的園邑三百家，長史、丞掾按照舊法侍奉守護(hù)陵園。

這是類似的國喪，上官太后很是悲傷，與皇帝一起來吊唁霍光。霍府里哭聲一片，全部是一片白，十個十五到二十幾的白衣女子跪坐在靈前。

“這些女人都是府里的女眷?！被粼普f道，“她們自愿去陪大將軍，顯太夫人優(yōu)待了她們的家人。”

其實人殉早就廢除了，就是王，一般也是俑人代替，霍家竟然用年輕女子殉葬有點(diǎn)讓人吃驚。病已說道：“對于這樣的事，你應(yīng)該阻止?！?

“其實我叔叔禹也是一片孝心?！被粼普f道，“這些人家也是缺錢才會把年輕孩子賣的，這些女孩將來去了陰間，可以陪伴大將軍，免得大將軍太寂寞。何況有些本來就是大將軍的妾。除了他們，家里還有幾個忠仆昨天大將軍一咽氣就自殺了，都是主動要去陪大將軍的?！?

作為天子的劉詢心里不是滋味，雖然這時霍家的私事，但也是違反了國家的法律，如同殺人，何況她們中大多數(shù)自己都認(rèn)識，特別是其中的那兩個原本在霍府是丫頭的婉君和軒兒，先前她們一直在門房接待賓客，自己未發(fā)達(dá)時在霍府還經(jīng)常遇上她們，后來就給大將軍收房了，其實也就是調(diào)到了大將軍身邊服侍他的生活，也因為姑娘們心眼高看不起身邊那些當(dāng)差的，但是可想而知，霍光家的妾氏不可能在顯夫人手下活得快樂，很快就被安排到了院子的偏僻處居住，雖然不用再干活了，但是顯然是幽閉，一直到昨天，說是請她去陪大將軍。人都是想活的，她們也看見了病已。病已以前來霍府都是穿著普通的衣服，霍光也不會對這些下人說些什么，大家只知道他是尚冠里的劉公子，如今他身穿皇帝的服飾，一絲希望涌上了心頭，但她們只有用眼睛求救了，可是誰都想活命。

天子的眼光掠過了她們的臉，反而讓她們更加驚慌，突然間這些女人全都伏倒在了地上。

“陛下，救我們……”軒兒一下子沖了上來，她一下子抱住了天子的腿，“您說得對，我不該貪圖富貴……”

劉詢并沒有說話，而侍從們把那個女孩從他腳下拉開了。

“都沒規(guī)矩了！”霍顯氣急敗壞地說，“陪大將軍去是你們的榮耀。”

上官太后看了看那幾個女孩，說道：“我有辦法讓外婆改變主意，救下那群女孩。”

病已倒還沒頭緒，沒想到小妹卻一口承擔(dān)下來了。

從靈堂出來，上官太后偷偷向顯夫人說了一句話，顯夫人就答應(yīng)不用活人殉葬了。病已很好奇，就問道是什么話能讓頑固的顯夫人改變主意。

上官小妹說道：“我說夫人，您讓她們?nèi)サ叵屡銓④娯M不是便宜了他們，這將軍喜歡上了她們，將來您百年后怎么辦，不如留著她們把她們都嫁出去，以后各自有了夫家就沒有理由來陰間找大將軍了。”

霍成君急了：“你這是什么主意，讓我爹的女人嫁人我霍家面子何存？”

上官小妹說道：“面子有什么用，用活人殉葬是違反大漢律法的，皇帝殯天都沒有用活人，霍家只是臣子，怎么能用呢？我是在解救霍家。”

霍成君急了說道：“你難道不是霍家的嗎？怎么這樣說話？”

上官小妹回駁道：“我是姓上官的?！?

霍成君無法再與她說什么，雖然年紀(jì)相仿，她的身份比自己尊貴。

按照天子的規(guī)格下葬，這是很高的待遇，昔日東周時期禮制亂，才有諸侯王這么做，不過這回是當(dāng)今皇帝的恩典，霍家人應(yīng)該滿足了。顯夫人卻心里有了自己的想法，這夫君按天子之禮，這次霍光前夫人的墓也是搬到了霍光墓身邊，按正夫人的規(guī)格裝殮的，她才是太后的親外婆，夫妻合葬這是很合理的。自己怎么可以還是按照一般將軍夫人的規(guī)格下葬呢，如今修成皇后規(guī)格的墓也是應(yīng)該的，就是將來到了陰間，自己的小姐也不能和自己比，那么自己不是名正言順成了霍光的第一妻了嗎？想到這里，她就打算今后修墓時一定要弄成皇后墓，其實能夠跟著大將軍隨葬茂陵，已經(jīng)是她的福分了。

夫君已死，女人未來的依靠就是兒子，顯夫人看了一下兒子，再看了一下女兒和女婿們，霍家六女，就是金賞的老婆，她一下站了起來，走到了上官太后身邊，說道：“我們好歹是你長輩，你哪有這般說話的？上官家？你們上官家的人都死絕了，沒有我父親，你都不知死活。”

金賞聽了老婆對太后說這樣的話，急了，一下子跪在了天子和太后的面前，說道：“臣的妻子不懂事，竟然冒犯太后，求太后原諒，饒我妻子死罪?！?

上官太后連忙讓他起來，說道：“姨父，我六姨的脾氣我清楚，其實我說話也有錯，大家都是親人，怎么說起那么混的話來了，有失自己身份?！?

霍成君在一邊笑了，她不喜歡姐姐碧君，這回看她為了討好自己，結(jié)果她的男人竟然趴在了太后面前，自己是皇后，她才是一個夫人，小時候她再看不順眼自己，她也會對自己有所顧忌。恨不得上官小妹好好罵她才是。不過成君看看夫君劉詢，他臉上竟然沒有半點(diǎn)反應(yīng)，從小自己就被姐姐們說長了一個漂亮的外表，確是蠢笨，在這里為什么要幫她們呢？

正在猶豫中，霍家二女兒走到了金賞面前，說道：“六妹夫，你這個老婆說話總沒有譜，小心給你惹來殺身之禍?！?

碧君有些火，回道：“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然后眼睛盯住了顯夫人。

霍顯見她們無端又要爭，于是說道：“細(xì)奴，你是大的，應(yīng)該讓著妹妹，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難道不讓你們的爹安心嗎？”

鄧廣漢看老婆受批評了，連忙拽回了老婆，霍細(xì)奴烏了個臉，轉(zhuǎn)身看了一眼五妹，他們兩夫妻最為恩愛，但此時卻置身于世外，再看其他兩個都好像不愿意再出頭。

霍禹站了起來，說道：“母親，孩兒現(xiàn)在可是一家之主？”

顯夫人說道：“我兒，你爹去世了，當(dāng)然應(yīng)該是你說了算。”

霍禹說道：“我想陛下應(yīng)該知道我們霍家對您的恩德，沒有大將軍，您恐怕還是住在尚冠里，現(xiàn)在哪能擁有后宮三千，我只想你能夠?qū)ξ壹倚∶贸删靡恍瑒e讓人欺負(fù)了她?！?

上官太后聽得出霍禹的言外之意，她不愿意再與這幫人論理，于是又開始流淚了，不知是哭靈還是哭自己。

病已于是命令人帶太后回宮，太后離去后，霍成君說道：“詢哥哥，我沒想氣太后?！?

病已輕聲說：“朕知道，就是你家?guī)兹藗€個都強(qiáng)勢。我們就別計較。”

霍成君笑了。不過在哭喪中，這個表情真叫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