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寺廟后，迎面吹來冷風，刮得黑翼夜抖了兩下，只能抱緊手臂磨蹭，往手心吹熱氣。
“好冷……”
他所住的大空神社，歷史很悠久。
只是因為收養他的老者，和他一樣不算是有錢人，所以即使有政府給的補貼，設施也還是很古舊了。
環繞在神社外圍的玉垣，據說本來是赤紅色的，現在卻蒙上很多灰塵，就連通往神社的參道，地面也有些坑坑洼洼，不平整了。
本來，神社應該是充滿神圣的地方。
自從幾十年前，靈體概念化，惡靈頻繁現身，干擾社會后，就出現了一堆陰陽師，建立了專門的官方除靈機構，也是因此，神社大建特建。
東京比較知名的明治神宮，以及新建的圣荷神社、天荒山帝所等，那叫一個金碧輝煌，基本上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人光顧，熱鬧非凡，人們祈禱日夜的安寧，還拍照上傳網絡，作為炫耀的資本。
神社已經成為了大眾的旅游景點。
祈禱變成了形式，不再神圣。
黑翼夜所在的大空神社，與那些其它的神社相比之下，簡直就是云泥之別。
據說圣荷神社已經在建立第二十座神樂殿、舞殿了，想報名成為巫女的姑娘們不計其數，要是排成長隊，大概能繞大空神社二十多圈吧。
大空神社連拜殿都只有一座。
更是壓根沒有舞殿。
“真寒酸啊！”
天照感慨道。
“居住十三位神明，以及一位御神使的地方，居然連一個愿意獻舞的巫女都沒有。”
“說真的，你趕緊搬出去吧。”
“天高任鳥飛，別待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了，沒前途的，我們幾位神的面子也掛不住啊。”
黑翼夜沉默片刻，道：
“這里是我的家，我的家人在這。”
“你們神有家人嗎？”
“不，沒有。”天照搖了搖頭，“神就是神，沒有血，也沒有家人。”
黑翼夜認真地看著祂，道：
“并不是一定要流著同樣的血，才算是家人。”
天照若有所思，但祂的表情，卻告訴黑翼夜，祂并沒能完全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這也是人間的常識嗎？”
“好，我會記住的。”
——
千代田區，衫山醫院。
通常來說，醫院里是最具備怨念的地方，也很容易產生靈，尤其是最下層的太平間，積攢著無數亡者的意念，會形成靈體。
然而，那都是過去式了。
陰陽師的官方化，導致社會上很難找到野生的靈，畢竟除靈成為了一種工作，內卷無法避免。
黑翼夜只是來碰碰機會而已。
待在家里，也是平白無故地浪費一天的生命，為了活下去，他必須得不斷努力尋找靈。
“有點意思，快看那邊。”
天照在肩膀上指了一個方向。
順著看過去，黑翼夜發現那人是名女孩，而且有點眼熟，正偷偷摸摸地往衣服里塞東西。
“她在干什么？”
“在偷血袋，你覺得是為什么？”
“嗯……渴了？”
“白癡！”天照用力拍了一下他的頭，“這說明她很有可能養了只需要吸血的物種。”
仔細想了一下，黑翼夜想到一種可能。
“式神吸血鬼？”
“差不多！她身上有血族的氣息，這下我得躲起來了，你自己折騰，實在不行就叫別的神！”
說完，天照就縮進了他的身體里去。
天照的太陽神之力，會直接凈化生活在黑暗中的血族，哪怕是一丁點力量，都會讓它們灰飛煙滅，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這么做。
唰！
祂剛一消失，就有另一束柔和的光，從黑翼夜的體內鉆出來。
化成了一個幼小的女嬰，背后有一輪若隱若現的皎月，肌膚吹彈可破，站在了他的肩膀上。
“月讀？我沒叫你啊。”
“別這么說嘛。”月讀的聲音充滿魅力，雖然是這種姿態，卻還是給人一種婀娜女子的感覺。
“天照一直占著位置，我都沒法出來玩了，好不容易有機會，就讓我來看看吧！”
祂伸了個慵散的懶腰。
女神的誘惑力對于凡人來說太強烈了，黑翼夜只能盡量轉移注意力，問道：
“你能從那個人身上感覺到什么嗎？”
月讀睜開一只左眼，隨意地瞥了一下，就已經清楚狀況和原因，把嬌小的身子貼在黑翼夜的臉頰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月之使徒，血之哀悼。”
“她被血族下了咒。”
“嗯……還是血源詛咒，估摸著是伯爵級別的血族做的吧，中了這個咒的凡人，會在白天變得精神渙散，夜晚卻精力充沛，同時不斷產生對鮮血的渴望。”
“久而久之，就成了血仆，永生永世，連同靈魂一起，墮落為奴隸。”
“這種詛咒可以凝聚為靈體，對你來說可是大補哦，伯爵級別的血族詛咒，起碼也該有兩三千的靈力吧。”
兩三千！
接近一個月的生命啊！
黑翼夜立刻挺直了脊背。
這樣的一幕，引得月讀咯咯發笑。
“我該怎么把詛咒提煉出來？還有，我會不會中那個詛咒？”
“不會的，你的詛咒是凌駕于神明的最優先級，其它的所有詛咒，還有賜福，都會被吸收掉，不會影響到你。”
雖然這是好消息，但黑翼夜怎么聽著感覺那么不對味呢？
“而且……”
月讀抱住了他的脖子，輕盈地說：
“這不是還有我在嗎？”
“……好，那現在怎么做？”
黑翼夜吞了口唾沫，脖子根被她親密地撫摸著，能感覺到，她貌似是真動了歪心思。
每當這種時候，他都很懷念天照。
“這是夜之食原的通行證。”
月讀取出了一把銀色的鑰匙，遞交到黑翼夜的手上。
“等她的詛咒發作時，她會變成低級的吸血鬼，用這個觸碰她的皮膚，就能把她送來我統治的夜之食原，在那里，我能提煉出血族詛咒。”
“好！但是月之食原是哪？”黑翼夜問道。
對于他的疑問，月讀沒有絲毫不耐煩，而是微笑著，細心回答，滿足他的所有愿望。
“天照掌管高天原，我掌管月之食原，算是我們各自的地盤吧。”
然后，是最后一個問題。
沉吟片刻后，雖然知道自己是被幫助的人，不該問出這種懷疑的話，但他還是問出口了。
“你為什么這么幫我？”
“天照想要了解的，是關于人類錯綜復雜的故事，你又想通過我的眼睛，看到什么？”
月讀瞇了瞇眼，用纖細的手指戳在黑翼夜的臉頰上。
“我想看到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