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齊越回到車?yán)铩?

姜斌問：“人在家嗎？”

齊越說：“在家。”

姜斌說：“我剛才看了一下，進(jìn)進(jìn)出出的都是白俄。”

“有什么不好嗎？”

“語言不通，多別扭，平時見面打招呼都費(fèi)勁。”

“不通也有不通的好處。”

“啥意思？”

“清靜。”

轎車朝傅家甸駛?cè)ァ?

其實，齊越多少猜到了。

蘇雅搬來益民公寓，可能就是沖著語言不通來的。

如果樓里都是同胞，就要時常面對奇奇怪怪的眼神，如芒背刺，心理承受力差的，怕是一天也住不下。

尤其“表哥”來的過于頻繁的話。

轎車進(jìn)入了傅家甸。

姜斌在上次等耗子的路口下車。

齊越開車?yán)^續(xù)行駛，到了會芳里，在老夏茶館后面巷口停下。

巷子里第三個門，是暗娼春梅的家，此時房門虛掩著，門上的木牌翻成反面，這表示現(xiàn)在沒客人。

春梅靠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哈欠連天，見齊越進(jìn)來，她趕忙起身相迎：“齊警官，你來了。”

齊越問：“二驢子來過嗎？”

春梅搖頭：“沒來過。”

齊越說：“二驢子越獄潛逃，要是來找你，立刻向警署報告……”

警察廳已經(jīng)簽發(fā)了通緝令。

因為涉及機(jī)密，警察系統(tǒng)內(nèi)部文件上，并未提及平房軍事區(qū)。

就連高克儉對內(nèi)情都不是十分了解。

事實上，他也不關(guān)心這種事。

齊越這次來會芳里，只是例行調(diào)查走過場，明知道春梅是二驢子相好，當(dāng)然要來問一問情況。

“齊警官，二驢子到底犯啥事了？”

春梅忍不住問。

齊越敷衍著說：“事兒大了，你不知道最好。”

春梅說：“我估摸著也是，這一天，算上你，都來四撥人了。”

齊越問：“四撥人？都誰呀？”

春梅掰著手指：“早上是警察，中午是日本人，日本人剛走，劉光腚也派人來問，現(xiàn)在你又來了……”

齊越心里盤算著，日本人要么是憲兵隊的，要么是平房軍事區(qū)的，警察打聽二驢子的情況也很正常。

劉光腚和這件事有什么關(guān)系？

劉光腚大名劉光鼎，仗著手底下有一幫子地痞流氓，打悶棍套白狼，欺行霸市，啥壞事都干，正因為如此，才落了這么一個難聽的綽號。

“你要讓我來啊，誰他嗎不愿來啊，哪個犢子才不愿意來啊，你們家墻又高啊，四處搭炮臺啊……”

一個荒腔走板的破鑼嗓子——耗子唱著小調(diào)進(jìn)了院子。

齊越覺得奇怪，他怎么到這來了？

他這會兒應(yīng)該在傅家甸才對。

自己開車來的，進(jìn)屋還不到五分鐘，耗子即便匯報完了情報，再怎么也不可能來的這么快，他主動約的姜斌，更不會無故失約。

齊越略一思索，插上了屋門。

春梅愣住：“齊警官，你、你這是干啥？”

“把他打發(fā)走。”

齊越掏出兩塊錢扔在桌上。

春梅眼睛亮了，連聲說：“好好好，我這就把他打發(fā)走！”

“咋回事，大白天插門干啥，還做不做生意了？”

耗子踹了一腳屋門。

春梅輕咳了一聲：“有人了，晚一點再來吧。”

耗子氣惱的說：“有人了，你不想著把牌子翻過來！”

“忙活忘了……大哥慢走啊，那啥、晚上來唄？”

春梅隔著門板也不忘了招攬生意。

“來個屁！真他娘的掃興！”

耗子氣哼哼摔門而去。

齊越透過門縫看了一會。

春梅拖鞋上炕，手腳麻利的鋪被子：“齊警官，桌上的錢揣起來吧，我哪能收你的錢呢，再說了，你長得這么俊，讓我倒貼都干，真的，我這個人就是實誠，從來不扒瞎……”

齊越截口說：“給你錢，是彌補(bǔ)你剛才的損失。”

春梅愣了一會：“你說把他打發(fā)走，我還以為……”

齊越說：“讓人知道警察來過，二驢子聽到風(fēng)聲，還敢來找你嗎？”

春梅大失所望，悶悶坐在炕上。

齊越問：“早上來了幾個警察？”

“就一個。”

“他姓什么？”

“他沒說，我也沒敢問……”

“長啥樣？”

“長啥樣……個頭和你差不多高，挺瘦的，這里有一顆痣。”

春梅指了一下嘴角左側(cè)。

“記住嘍，把嘴閉嚴(yán)了，不許透露警察來過！”

“知道了……”

齊越開門走了出去。

春梅描述的那個人，符合姜斌的體貌特征，姜斌來詢問情況也并無不妥。

……

新民大街。

杜鵑家房門打開。

傭人小玉挎著菜籃子朝菜市場走去。

齊越站在窗前看了一會。

“有一個叫張偉的人，你認(rèn)識嗎？”

杜鵑補(bǔ)充了一句：“外號二驢子。”

齊越說：“認(rèn)識。當(dāng)初，他涉及一宗走私案，就是我親手抓的。”

“有關(guān)730部隊的秘密，他可能會是一個突破口。”

杜鵑轉(zhuǎn)身坐回沙發(fā)上。

“他能知道些什么？”

齊越故作不解。

杜鵑說：“前段時間，他從平房軍事區(qū)逃出來，機(jī)緣巧合之下，落到了情報員探險家手里……”

齊越知道，“探險家”應(yīng)該是姜斌在軍統(tǒng)的代號。

杜鵑繼續(xù)說：“只可惜，沒等了解到詳細(xì)情況，張偉就不見了”

齊越很驚訝：“不見了？”

“按照約定，張偉在星光浴池等，探險家派人去接他，結(jié)果，張偉根本就沒去星光浴池……”

杜鵑嘆了口氣：“在這件事上，探險家做事欠考慮，他以為，張偉害怕被日本人抓回去，肯定不敢到處亂跑，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張偉怕日本人，同樣也不信任救他的人。”

齊越問：“需要我做什么？”

杜鵑說：“探險家的公開身份，張偉一清二楚，他一旦落到日本人手里，肯定會把探險家供出來，所以，我們要盡快找到他！只要找到他，不僅能查清730部隊的秘密，探險家也安全了……”

齊越這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

姜斌一大早找春梅了解情況，可不是例行公事走過場，而是真的想知道二驢子的下落。

就目前情況來看，只要二驢子沒被日本人找到，姜斌就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