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樹叢里的犬齒怪
- 一個最復雜有機體的消亡
- 葡萄農夫
- 3466字
- 2022-09-17 17:52:06
有一條黑漆漆的巷子,我站在上帝視角,那里面傳來一些水滴低落的聲音,一會兒又變成火焰燃燒的劈劈啪啪的聲音,繼而從黑漆漆的背景里面,慢慢浮現出一個人影來。
那是一個衣衫襤褸到幾乎可以看作一絲不掛的男人走出了黑黢黢的巷子,快要接近巷子口的時候,路燈的光斜斜地打了進來,使得他的雙腳可以短暫地站在光亮里頭,他低頭看看自己那雙破爛的鞋子,左腳的大拇哥已經要偷偷鉆出來了,于是他低下頭仔細借光看了一眼,把右手食指放進嘴巴吮了吮,用力的將破爛的鞋尖上的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臟東西擦了擦,看著慢慢露出來的已經泛黃的鞋尖,滿意的站起身來。
他上半身依舊隱在黑暗之中,他左顧右盼著眼前的街道,最后視線落在了馬路對面的一個小小的街心花園,那里一個人都沒有,于是他正了一下所剩無幾的衣襟,大步朝對面走了過去。
周遭的溫度似乎有點高,他的臉上全是汗珠子,每走一步汗水就搖搖晃晃的往下掉,穿過馬路到了花園,四下觀察之后發現一張長椅,他快步走過去,滿意的躺在了上面。
樹枝剛好沒有遮住他的視線,城市的光亮都在另外一邊,他用力的瞪大眼睛向夜空的深處望去,過了好大一會兒,他喃喃道:“嗯,那個是北斗星。”
他臉頰的干凈和身上的襤褸顯得格格不入,頭發雖然硬邦邦可以拿來戳人了,可依舊有頭發自己需要走的路線,感覺像是刻意弄的臟辮一樣,他咂咂嘴唇繼而慢慢閉上眼睛,在即將進入夢鄉之前,他嘟噥了一句:“今天換我給你唱歌啊!蟲兒飛蟲兒飛……”
隨著他的歌聲,一切慢慢的暗淡下去,然后渾身傳來的疼痛感迅速襲來,我用力的睜開眼睛,眼前的光線不像剛剛夢里那么黑暗,還有一點點微光,我抻了抻脖子,發現自己正卡在了兩排椅子中間的位置,這才模模糊糊想起來之前的最后一幕。
車前面忽然出現了一個站立著像小孩子的貓,我猛打方向然后開進了溝里。
車體沒有什么異味,看來車子只是翻了,周圍死一般的安靜,我使勁兒從夾縫中起身,費勁兒的打開朝上的車門,從里面爬了出來。
我圍著車身轉了一圈,回頭又望向跌下來的地方,發現其實根本不高的,只是我和路之間有一片格格不入的樹林,樹林中被沖出來一道和車子停大抵相同的通道,樹干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我觀察了一下車子的整體狀況,主要的傷痕都在的前臉和翻過來壓倒的那一邊,我在查看自己,也就是跟著翻滾造成的一些挫傷,這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不然我就沒法完成我要做的事情了。
猛然間,腦袋里出現一個問題——我要完成什么事情?
這個問題的出現,一下子在心里擰成一個疙瘩,瞬時間讓我有點抓狂,太陽穴開始隱隱發疼,腦子一脹一脹的,耳根子里也有嗡鳴聲。
我坐在不遠處一個石頭上,望著有點陰霾的漸漸發亮的天空,開始回想一系列的事件,但是窮盡腦袋,也只有昨晚的一場意料之外的局部斗爭發生之外,腦海里還是一片空白。眼看太陽慢慢擠出了厚厚的云層,我站起身長出一口氣,試著推了兩把,發現側躺的大家伙紋絲不動,仔細看看,原來是被壓斷的樹干完美的用杠桿原理卡住了,我再次爬上去,將里面的胸包抓了出來。
胸包上還有被瓜刀切懶的一個大口子,我吞了一口口水,慶幸這瓜刀沒有在翻滾的過程中給我來兩下,不然就有得受了。我小心翼翼的將瓜刀拿出來,擺在地上,寒芒依舊耀眼,昨晚這個家伙幫我抵擋了一波兇悍的攻擊,也算是個貼心人了。胸包里的東西基本上都是完好無損的,手機也只有屏幕的角落有點磕破了,不影響正常使用,看著車子的樣子,腦袋里第一反應就是報警,和交警敘述了具體的情況,又給保險公司打了過去,這個樣子只有等他們來救援了。
我再次爬進車里,從后座上摸出來一點吃的東西,就坐在車邊上,正在我慢慢清理腦海中亂糟糟的東西時候,身旁不遠處的一從密林里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極了狗在嗅的聲音,我趕忙站起身來,我已經在云南境內了,這個中國出了名的動物園,山叢里有什么亂七八糟的動物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這家伙是不是盯著我很久了,此刻要準備行動了?
想到這里,我重新握起地上的瓜刀,屏住呼吸望著發出動靜的地方,慢慢的,那動靜變得越來越大,短矮一些的樹叢都開始有點搖晃了,我吞了最后一口巧克力,把胸包甩到后背上,兩手握刀,拉開弓步,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個地方。
約莫過了十分鐘左右,最外延的樹枝開始晃動,緊接著,一個奇怪的腦袋探了出來。不敢放松警惕的我,緊緊地看著那個家伙,隨之它輕輕一蹦,從樹叢里跳將出來。
我愣住了。
這是,一只鹿?
它看到我的那一刻,也愣住了,一動不動,一點都不像我曾經在電視上看到鹿種,見到人類那叫一個飛速的閃躲,連個屁股都看不到,此刻這個家伙,也傻乎乎的和我一樣,踮著一只前蹄石化了一般。
在逐漸發亮的天色下,我看清楚了這個家伙。
這家伙不算大,體長約一米不到,尾巴類似一個15公分的直尺,身子也就比我小腿長不了多少,大約有個五十公分,鼻端裸露,眼睛比起動物園里的鹿要小許多,眼眶下有深深的淚腺一樣的的東西,散發著棕色的淚光。耳朵又圓又大,腦門上還有一簇馬蹄形的黑色長毛,還有一對兒角,不過不仔細看還真分辨不出來是角還是撞的大疙瘩,大約也一公分左右,而且角冠不分叉,尖略向下彎,隱藏在額頂上的一簇長的黑毛叢中。它的被毛粗糙,透露著些許的青灰,隱隱的也有點赤褐色。那個毛看上去就覺得粗硬,二頭頸的毛在近毛尖處有白色環,眼上方有灰紋與腦門上的毛冠有分界線。那一對兒圓耳朵尖端覆蓋著白色的毛。最奇怪的就是這家伙的上犬齒大而側扁,活脫脫的像極了僵尸的牙齒一般,看起來就比較鋒利,但是此刻這個家伙滿臉呆滯,那一對犬齒看上去就跟牙齦發炎了一樣,也是呆呆傻傻的暴露在外。
但是我心里清楚,越是這種看起來表情呆萌動作遲緩的,都是那種扮豬吃老虎的主兒。
我想要嚇退它,畢竟在這沒有人影的地方,誰知道這家伙是不是群體性活動的,也許是派出來的族群里最呆傻的一個,引我上套,等我過去的時候,藏在暗處的他的同黨,搞不好就來個集體群毆,將我分瓜了。
在我有限的知識體系里面,凡是這種有犬齒的鹿,比如麝,他們的牙齒都是用來代替角進行攻擊的,看眼前這個家伙的樣子,那一對犬齒不能說可以要死我,但絕對能給我弄好幾個大窟窿出來。
就這樣僵持了將近三四分鐘,它宛如一個雕像一般,那眼珠子都不帶動一下,正在我準備大聲呵斥讓它害怕離開的時候,它突然軟綿綿的臥在地上,開始舔舐剛才一直踮著的那條前腿。
我仔細的看它的動作,這個時候才發現那條腿上居然纏著好幾圈類似鐵絲的東西,正好和皮毛的青灰色融為一體剛才根本沒發現,它的動作讓我一下明白了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它是來求救的。
我卯了卯勁兒,將瓜刀放在一邊,一步一步挪過去,兩只手攤開對著它,然后溫柔的說道:“你別怕,我不吃你,我給你幫幫忙吧!”
這家伙似乎明白我的意思,不再舔了,而是直起頭來看著我,眼睛下方的腺體此刻看上去更為顯著,似乎還隱隱的發著光亮。
挪到了它的跟前,我蹲下身看著那一圈圈的鐵絲,有一部分是扎進腿里的,暗紅色的血已經凝結了,看上去受傷已經有些時間了。沒操作過著么精細的事情,讓我在這一刻無比緊張,我先是將纏繞著沒有扎進骨肉的部分一圈一圈解開,到了最后那部分,我就繼續和它溫柔的說:“咱們一下解決痛苦,長痛不如短痛,忍著點?!?
我深吸一口氣,揪住最露在骨外最前端的部分,一用力隨著一種奇怪的摩擦聲,那鐵絲應聲拔了出來,那個原本凝結了血液的傷口,一瞬間又嘩嘩的開始冒血。
眼前這家伙忽然開始叫出聲來,但是聲音一下子讓我感覺有點惶然,簡直和嬰兒的啼哭一模一樣,看它痛苦的樣子,我更加緊張,是不是拉斷了腳筋什么的嗎?我趕忙從胸包里翻出來一條我經常邦的止汗的額帶,麻溜兒的纏了幾圈固定好,方才站起身來。
那家伙在地上休息了大概有個十分鐘左右,才一頓一頓的站起身來,兩只眼睛對著我,這時我才看到它耳朵里面的毛居然是白色的,看上去還挺仙風道骨,只不過配上兩顆犬齒,怎么都覺得怪怪的。
我深諳一個道理,但凡沒見過的,或者長得奇怪的,他們都叫牢底坐穿獸,眼前這家伙是野生的,估計怎么著也可以讓人蹲個好幾年。
“你走吧!別碰水哈!我也沒有破傷風的針,不然給你來一下,咱們條件有限,我還要去找東西,我現在自己都顧不得了,你以后看見鐵絲煩請繞著走。”我轉身回到之前坐著的大石頭上,遠遠的看著它,這時它才優雅的原地走了幾步,回頭望望樹叢,又一次閃身跳了進去。
看著它消失了,我這才放下心來,只不過突然從那個樹叢里傳來一個聲音——那是三個很清晰的字兒——謝謝你。
我猛然站起身來,眺望那個方向,穿過僅有的幾個縫隙,我看那只鹿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它的身邊還站著一個——人!
看到那個人的臉,我一下子想了起來——這不是一直跟著我,在我車上和我吵架,昨晚在最后一瞬間向我爬來的那個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