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鐘羽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明亮卻不刺目的光線進入眼中，他有些茫然的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好奇怪的地方。

這地方四面八方都洋溢著暖白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東西，就僅僅是純粹的，好像是由暖白色構成的世界當中。抬頭是暖白色，低頭是暖白色，沒有任何物體存在，就這么觀察了一會兒后，鐘羽感覺到了頭暈。

沒有任何參照物的情況下處在這種地方，觀察時間一長就會感覺自己的空間感似乎受到了破壞。于是鐘羽選擇暫時性地閉上眼睛，方便整理思路。

“我這是在哪……我記得……之前應該是在逸仙的艦體上，然后逸仙發動了襲擊……”

思維逐漸上線，與之而來的是某種難以置信的心情。艦娘居然襲擊了自己的提督，甚至還相當干凈利落地從胸腔處一擊斃命，這種事情對于鐘羽來說簡直就是顛覆三觀。

對了，還有零。

零，零？回答我。

然而向來有求必應的零并沒有回應鐘羽的呼喚，這讓鐘羽皺起了眉頭。

這不可能，零是安裝在我的大腦內部的，只要檢測到腦電波它就會回應我，別說不回應，我甚至不需要像剛剛那樣在內心進行呼喚。

……也就說，這里是類似精神空間那樣的感覺嗎？

目前能夠讓零沒有反應的，除了大概率是不可能的徹底消滅以外，就只有現在鐘羽所處在的并非是物質世界的結論了。考慮到這片空間的特殊到連鐘羽都從未見過，精神空間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

嘶——不過我也不能確定艦娘們一定沒有什么能力能夠對我造成這種級別的損傷，只是腦損傷的話，她們還是能做到……嗎？

更何況逸仙還主動襲擊了她的提督，那么也有她之后襲擊了我，而零保護了我，但不可避免的受到損傷這種情況吧？但這么想也不對，逸仙得強到什么程度才能在裝甲的保護下傷到我啊，還是大腦。

鐘羽試著在這片空間之中行動，但是吧，雖然腳的確是邁出去了，也感覺到踩著什么東西了，卻沒有前進的感覺，就像是一直在原地踏步。

算了，就這樣等著吧，最壞的情況下，零也可以幫助我修復受損的腦神經，接下來等著就可以了。

“抱歉讓您久等了。”

一道女聲突然出現，嚇得鐘羽一個激靈，動作敏捷地遠離聲音傳來的方向，戒備地看著眼前像是水波紋一般波動的空間。

“您不用緊張，我是來向您道謝，以及道歉的，十分抱歉將您以這種形式卷進來。”

女子的身影逐漸清晰，而后向鐘羽深深鞠躬，看見她面貌的時候，鐘羽愣了一下，接著有些詫異的收起了戒備。

“逸仙？”

“嗯，在下逸仙，謝過恩人。雖想用點心招待您，但是在這里，這樣做并無意義，多有怠慢了。”

“客氣話就不必說了，這里是精神空間嗎？”

逸仙的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嗯，正是如此，果然如提督所說，您相當的聰穎啊。”

“你倒是提醒我了，你的提督呢，我沒記錯的話，你似乎親手……”鐘羽指了指自己的心臟部位。

說到這個，逸仙表情一暗，“是的，誠如您所說，我的確這樣做了。提督現在也在這里，只是現在需要點時候才能像你我這般顯現出來。”

“這樣啊……那么說說吧，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逸仙輕輕頷首。

三十四年前，逸仙負責掩護剩余艦隊的撤離，在自己動力部分受損的情況下，這是當時最好的辦法。說的直接點，就是讓逸仙擔任擋箭牌，其余人專心撤離，由逸仙來吸引敵方的火力。

在海霧的籠罩之下，哪怕是接連不斷出現的深海，也不能阻攔她們的撤離。而逸仙也相當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一直戰斗到艦炮再也不能開炮，艦身傾斜，即將沉沒。

她本人也是在艦體受損嚴重之后用艦裝親自下場作戰，直到無再戰之力，被深海怨念和海水所吞噬。一般來說，在艦娘不能行動，只能等死的情況，會由同伴進行沉沒，目的是為了不讓深海怨念侵蝕沉入海中的艦娘。

如果讓深海怨念侵蝕艦娘的話，大概率會導致誕生出一只強力的深海，甚至是棲姬級別的深海，具體的由艦娘本身的強大來決定。

顯然，逸仙是沒有那個條件，因此她只能無力的任由深海怨念侵蝕。但即使身體已經破敗不堪，她的精神也未曾減弱絲毫，抱著遵守提督所下命令到死的信念，她就這樣一直抗拒掙扎著深海怨念的侵蝕。

“直到一段時間前，那個瞬間我似乎和提督再度聯系上了。那一刻，我身為艦娘的部分占了上風，可與深海怨念抗爭了那么久，我也不可避免的與其一部分合而為一。”

“也就說，你的艦體之所以會呈現那個樣子，是因為那是在艦娘和深海的對抗之中由本能誕生出來的產物。”

“嗯。艦體出現之后，我與提督的聯系也就此中斷，深海怨念與我也再度開戰。但自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提督會來到我的身邊，一直與它爭斗，甚至占了一些上風。”

“而在此期間，不知為何，我與濃霧，或者說濃霧中的深海怨念有了某種聯系，讓我總是能感應到一定范圍內的艦船。我在本能的驅使下躲避著一切艦船，尋找著提督。”

“正是因為心神正在交戰，所以才表現出來那副樣子嗎……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是的，而在提督接觸我的時候，由于實在是太過意外，導致一時間被深海怨念占了上風，所以才會做出那種事。現在的話，由于已經和提督再度契約，已經沒問題了。”

鐘羽點了點頭，一副完全明白了的樣子。

不過……他看了眼自己面前正端莊地站著的逸仙，完全想象不出來她一個人竟然抵抗了深海怨念的侵蝕三十多年，這就是提督與艦娘的羈絆嗎？

“對了，請收下這個。從提督口中我知道了正是因為您的幫助，我才得以與提督相見，這份大恩大德，我實在是無以為報，請您收下這份薄禮。”

“我也是出于自己的興趣，對我而言，能夠目睹這一切已經是最好的報答了。”

“即便如此，也請您收下，這是我唯一能夠做到的報答。”

鐘羽看著逸仙鄭重地遞出的像是一團光芒一樣的東西，有些好奇地問道：“我不需要這個，如果你真的想報答我的話，可否告訴我這個是什么？收獲知識遠比物品重要。”

“這是我目前唯一能夠做到的事，提督們由于長時間的與深海作戰，身體會遭到一定程度的深海怨念的侵蝕。您吸收了這個之后，就可以一定程度上中和，甚至是修復一部分深海怨念造成的損害。”

“您放心，這里面是不含任何深海怨念的，僅僅是我自己余下的力量。”

“那我更不能收了。”

開什么玩笑，以現在逸仙這種見面都要在精神空間的狀態，要是讓鐘羽收下她恐怕是立馬就要消失了。鐘羽可是還期盼著一個大團圓結局呢。

“你就別推脫了，放心收下吧，這東西對逸仙來說沒有負擔。”

一個年輕男人也像逸仙那般出現，并且很自然地與逸仙的手十指相握。

“您難道是……”

“啊，是我，你的委托人。這里似乎能讓自己決定以什么姿態出現，果然我還是想以這副姿態和逸仙見面啊。”

男子那爽朗的笑容一如既往，哪怕是僅僅相處了很短一段時間的鐘羽都能確定這就是本人。

“你就收下吧，就算你不拿，這份力量也會從逸仙那里消失不見，還不如利用一下。反正也沒有壞處，還不如相信我呢。”

感覺不到對方在騙人，不管是逸仙還是他都不能察覺到絲毫類似撒謊那般的感情。

“那……恭敬不如從命了。”

鐘羽伸出了手掌，逸仙將那個東西放在鐘羽的掌心，接著，鐘羽就感覺有一股暖流流過全身，最后消失不見。

“咦？”逸仙有些困惑地輕皺眉頭。

“怎么了？”

“相較于其他人，您的深海怨念有些多。”

“沒事的，他這段時間是見習提督，這段時間進入深海海域可是家常便飯。”

“只是……也對，應該是我多慮了。”

“對了，拿著這個，”他從懷里拿出一封書信，“幫我個小忙吧，將這封信交給那個家伙。雖然這里是精神世界，但是這封信是真實的，沒問題。”

鐘羽有些遲疑地接過信，望著對著他微笑的兩人，“那么，您是打算……”

“那還用說，當然是跟逸仙一起走啦。找了那么長時間，我可不打算再放手了。”

“數十載光陰匆匆，夤夜回顧，相逢卻總是夢中。君未曾棄我，我幸不辱君。若是可以，還請讓我繼續侍奉您左右，無論生死……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哎呀，這個可要你好好解釋給我聽了。”

“只要您愿意，不論什么時候都可以。”

“哈哈，那可真是太好了。最后，鐘羽，謝謝你，了卻了我的心愿。”

“感謝您的幫助。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兩人同時對著鐘羽鞠躬，不論是時間還是角度都近乎一致。

鐘羽也同樣回以一個鞠躬，“雖然僅是短暫的時光，但是今天的事，我永遠不會忘記。”

在兩人的微笑之中，精神空間緩緩的崩塌。

鐘羽緩緩睜開眼，掃視了一下周圍，自己正懸浮在海面上方，濃霧籠罩著的大海一如既往，只有手上的信封提醒著鐘羽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檢測到您剛剛失去了連接，在此期間精神狀態穩定……

好了好了，不用說了，回到密蘇里哪里吧，順便標出航線，通知所有人返航。

了解。

這片奇怪的海域之上，發生過一個故事，是關于一直在相互尋找的兩人，最終找到了對方，再度一起出發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