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六日

早上起床后，他看到書房門還關著，手機上有條Y的信息。

“我要多睡會，早飯自理。”發出的時間是凌晨二點半。

他洗漱了一下后，提著被Y從書房里拿出來的公文袋出了門。

家邊上有社區食堂，一大早能吃到各式早餐，這幾天他都是在那吃的早飯。

吃完早飯，時間還早，他沒有走進邊上的地鐵站口，而是朝與公司相反的方向走去，約莫走了十分鐘，他在路邊一個垃圾箱邊停了下來，一輛垃圾車正緩緩停靠在路邊，幾個清潔工在準備清倒他身邊的垃圾箱。

他把手里的公文袋從上到下撕成兩半，“福茂貨運”的四個字被分成了兩部分，他把有前三個字的公文袋又撕成兩半，然后繼續撕著，直到大半邊的公文袋和里面的紙變成一堆碎片，往垃圾箱里塞了進去。很快，垃圾箱被清潔工倒出來裝上了垃圾車。

他朝前面走了約幾百米，走進一個菜市場，把剩下的公文袋和里面的紙也撕成了碎片，往一個菜販身后堆著的爛菜皮、拆開的包裝袋、紙箱里扔了進去。

他逛了一圈菜場，從菜市場的另一個出口走了出來，然后走進不遠處的一個地鐵站口，這一站是他家到公司的前一站。

上午李子超辦公室一直沒人，辦公室里很安靜。

做完幾單業務，他到樓外的超市里買了杯咖啡，想起妻子還有衣服還在洗衣店里沒取，按照洗衣店的通知，老顧客的衣服還在老地方，需要客戶盡快去拿。

午飯后，他來到洗衣店，店面已經沒有招牌了，一個年紀在四十來歲、個子矮小的女人坐在門口磕著瓜子。

他并不是來取衣服的，只是想來看一眼，萬一碰上那個男店員，他才會說是來拿妻子的衣服。

“你們老板呢？”他并不知道誰是老板，就是胡亂問。

“老板在新店。”

“那個以前在這的女孩子呢？”他又問道。

“我不知道，我剛來不久。”

“你們店是幾個老板？”

“就一個，在新店。”

“就是那個瘦瘦高高、皮膚有點黑的男人？”

“是吧，反正我的工資是他給的。”

Y說的“他們”里還有一個女的，應該不是眼前這個人。

他轉身回公司了。

“沒事吧？”K中午發來的信息，他還沒回。

這會又收到K的一條信息，“聽韓云娜說，這次大老板非常生氣，恐怕會對你不利。”

“大不了辭職。”

“可也奇怪，李子超說的也不像假的，雖然他來了也才一年半，但他是大老板從從J公司高價挖來的很專業的經理人，按理不會出現那種紕漏，那單子到底去哪了。都怪我，我這假請的不是時候。”K又自責起來。

“和你沒關系。”他安慰K，“你休息的好吧。”

“還好。就是我媽，”K頓了一下，“一直在，沒回去，你也來不了。”她的聲音變得柔柔的了。

“嗯。”他腦子里在想其他事。

下午臨近下班的時候，他辦公桌的電話響了起來。

“老區，你來一下我辦公室。”是李子超，他的語調和昨天大不一樣。

他掃視了一眼辦公桌，站起身來，朝李子超辦公室走去。

“快進來。”他站在門口剛敲了下門，李子超迎了過來。

“坐，快坐。”李子超滿臉堆笑，示意他坐在靠近他辦公桌的椅子上。

“老區啊，來了也快一年半了吧。”他又拿起杯子沏起茶來。

“有了，李總，你這是。”他困惑地看著反常的李子超。

“我來了后也沒和你好好談談，聽說你以前也是自己做老板的，到我們這個小廟，實在是委屈了。”他端上了熱茶。

他接過茶杯，心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倒要看看你演哪一出。

“那都是陳年往事，現在我只是李總你收下一個兵。”他淡淡說道，“李總，你直說吧，要怎么處罰我。”

“哎喲，老區，你看你說的，昨天我失態了，先向你賠個不是。”李子超滿臉堆笑，“那個單子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誰沒有個疏漏。”

“不追究責任了？”他一下沒反應過來。

“沒有責任，完全不需要追究任何責任。”李子超邊笑邊拿出桌上的報紙，翻到其中一頁，指著給他看。

“看到沒，盛元集團。”

他順著李子超的手指，看到這頁報紙上的一則新聞“R市市長參加盛元集團新大樓入駐儀式，稱贊盛元模式為R市商貿發展帶來百億商機。”

“老區啊，真沒想到，你還和盛元集團關系密切啊。”

“盛元集團？”這是R市的明星企業，納稅十強之一。

“今天一早，大老板打來電話，說盛元集團愿意與我們合作，將把他們在東南亞市場的國際貨運業務轉到我們福茂來。你知道這對于我們來說意味著什么嗎，每年增加3000萬的訂單！”

看著李子超唾沫橫飛的樣子，他嘀咕了一句，“這和我有關系嗎？”

“怎么沒有，盛元集團的代表說了，給我們單子是因為區曉華先生的緣故。”

“因為我？”他詫異地說道。

“這里面的道道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人家說了，這業務必須交給你來做。老區啊，你可真是高人不露相啊，這手段我真沒看出來，你也別在我面前裝了，我其實早就看出你不一般，絕不是一般人。不管什么原因，反正大老板說了，你現在是部門副總了，全權負責盛元的業務，我會全力給你全部資源。老哥啊，我們部門這下露臉了，今年業績翻身全靠你了。”李子超嘿嘿笑著。

他這下徹底糊涂了，回家路上，感覺人輕飄飄的，不敢相信發生的事。

他沒有打電話告訴K，只是想讓自己先冷靜一下，反復回想了剛才李子超的話，怎么也想不出盛元集團為什么會把這么大的業務交給他。

地鐵里，電話鈴響了，是K。

“我聽韓云娜說了，這是真的嗎？”K興奮地叫著，“你升副總了，而且拿了這么大單子。你說是不是肚子里這孩子帶來的好運。”

“地鐵里很吵，我晚點再打給你。”他心里很亂，有種被人擺布的感覺，他不想和K談論后面的話題。

剛掛斷電話，又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是一個陌生來電。

“是區曉華嗎？”一個冷峻的女聲。

“是我，你是哪位？”

“我是盛元集團的，公司派我和你見一面。”對方的語句很嚴肅，似乎不容他推脫。

“現在嗎？”也許是盛元要和自己談訂單的業務？他看了下手表，五點半。

“嗯，在T街的四季咖啡館，一小時后。”女子的話很簡短，之后便耐心地等著他答復。

“可以。”再過三站地鐵，出站就是四季咖啡館，對方似乎很清楚他的日常生活線路，他有了一種被擺布的感覺。

“那一會見。”

“等等，不知道怎么稱呼你？”

“喬雅。”

“怎么找到你？”

“到咖啡館，自然就會看到我。”喬雅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