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起，醫館已經歇業了。

阮畫眠見識了自己新招收的這位女大夫的實力，也是極其認可的，二人在醫術上有許多共同話題。

“才幾個時辰，你倆就如此熟絡了。”

周老看到眼前這兩位站得很近，眉眼之間也都是溫和的笑意。

“周老。”

衛九安走上前給這位老者行禮，以示恭敬。

“阮姑娘性情和善，在醫術上造詣極高，我便纏著請她為我解答往日的疑惑。”

衛九安急著解釋了一句，眼神看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子，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自從父親病逝后，她便再也沒有如此暢快地與人談起醫學藥理，也沒有真心笑過了。

“哪里哪里，在醫術上我還差得遠，是衛姑娘繆贊了。”

阮畫眠的確同這位挺投緣的，但也只是僅限于在醫術上，倒也沒有特別熟絡。聽得她的夸贊，便自謙了一句。

“你們兩個丫頭啊，相互扶持，醫館長盛著呢。”

周老最終也只是淡淡地說了這句話。

難得這世間還有如此大志向的女子，他心里也是極其滿意的。

月色愈發朦朧，凝著淡淡的薄霧。觀天上的弦月，就好似銀舟一般，緩慢行駛于浩瀚夜空中。

阮畫眠他們幾人去對面的濟世堂吃飯，是那對夫婦慶祝醫館開張以及招收到了坐堂大夫。

如此，他們也不好推脫。

沿著濟世堂正門走到了大廳，再穿過一旁的幾間藥房，便到了后院。沿著石板路往前走，很快抵達了膳房。

正中間擺了一張圓桌，還有許多張椅子。

“吃食簡陋，都是些尋常菜，還請幾位見諒，可要吃得盡興才好。”楚梨指著桌上的飯菜，示意這四位落座。

原哥怕她過于辛苦，所以這一桌的菜肴都是他準備的，原哥的手藝她自是信得過，只怕這幾位吃不慣，所以她說了些尋常的客套話。

“哪里的話，這一桌飯菜正和老夫心意，光看這色澤濃厚的豬蹄，我便是垂涎不已。”

周老看著自己面前的紅燒豬蹄，面露欣喜，他的確好這口。

有了周老這一開口，氣氛也活躍起來了，不復初始的嚴肅。

“楚夫人貼心準備膳食，定然是極其辛苦的。這一桌如此豐盛的家常菜，我們吃著也是極其舒心的。”

阮畫眠面前擺著一道春筍雜燴，她剛試了試，味道的確是很好的。稍微偏清淡了些，應當是注意孕婦的口味的。

她在容王府上吃的其實就是這些家常菜，而且她對吃的講究不是很大，自然是很舒心的。

而且這頓飯的氛圍并不嚴肅，極其自然，這恰恰是她最喜歡的。

“那倒不是我準備的，都是原哥做的飯菜，我可是連下手都沒打。”楚梨語氣極為溫柔，看向了一旁的男子，眼睛里泛著明媚的光。

午后她累極了，便在一旁歇息，一覺睡到了傍晚。

飯菜都是原哥準備好的，而且她自己的手藝不行，頂多就是做些夫妻倆將就著吃的，拿來招待客人也是不好的。

“會做飯的男子是真的不多了，秦大哥的手藝還如此好，真是難得。”

阮畫眠這話說得誠懇，這飯菜的手藝自然是好的。她下意識以為是楚夫人準備的，因為一般來說做飯是女子更拿手的。

初初聽到是秦大哥做的，她便也明白了，秦大哥這般痛愛楚夫人，自然不愿意讓她受苦，他們的感情是真的羨煞旁人。

能為女子洗手作羹湯，這是最為可貴的，在這樣一個封建愚昧的世界里。

“這是我應當做的，我能娶到夫人這般善解人意的女子，已經是上天莫大的恩賜，那我自然應當珍惜。”

秦原正在小心翼翼地挑著魚刺，待魚刺全部剔除干凈之后，才夾到一旁女子的碗里。

阿梨是他心上的珍寶，這一路走來，風雨同舟，他們好不容易修成正果，待往后兒女繞膝，他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人生至此，再無所求。

“你倆都是好福氣的，以后必定是能長久的。”

周老看著這夫妻自然溫馨的相處，也補了句，面色極其祥和。

其實曾幾何時他年輕時也向往這般，只可惜自己年少輕狂，誤了佳人，負了青蔥年少。年少時向往江湖自由，也向往戰場殺戮，卻唯獨不顧及家里的親友。

這番感懷被他藏在心里，隱藏得很巧妙。

“謝過周老了。”

楚梨咀嚼完嘴里的魚肉，謝過了老者的祝愿。一路風霜雨雪，走過了許多年，她覺得此生有心愛之人足矣。

至于是否能夠長久對他們來說并不重要，只要彼此心是連在一起的就好。

“這樣的感情真的是少見了，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衛九安感慨了一句，極其真切，但是話里還有著幾分落寞，并不明顯。

“或許講求緣分吧，我曾聽說過許多美好的愛情傳聞，但最終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但是能見著身邊的人幸福，心里也是歡欣的。”

阮畫眠回了一句，這是她心底真實的看法。

單就從周老來看，他剛才話里是祝愿之意，可是他停了片刻的落寞以及手中的酒，他大抵也在年少時有過這般情深。要不然的話，他豈會自己孤身一人在京城算命。

“我有預感，此后不僅醫館昌順通達，而且阮姑娘定能嫁得良人。”

衛九安倒了杯酒，敬了敬這位，算是感謝這位的收留，以及和她醫學上的交流。

“借衛姑娘吉言。”

阮畫眠以茶代酒，回敬這位。這番祝愿自然是極好的，遇良人之類的她是真的沒想過，所以才能自在自如地提起此事。

只怕以后世事變遷，難能提起這些女兒心腸了。

一頓飯吃得也是極為暢快，融洽的氛圍使得這場飯局吃了很久，幾人離開時已經是亥時了。

阮畫眠和青煙出了濟世堂，便同衛九安和周老告別，二人走向了遠處的馬車。

“衛丫頭，剛吃過飯，陪小老兒我走走消消食，可好。”

周老打量著面前這丫頭，有些話需要問問。

這丫頭心思也是極其細膩，志向遠大，比起那丫頭少了些樂觀豁達，但玲瓏心思是一點也不差。

“自然是可以的。”

衛九安走在這位老者的后面，看著老者的背影，只怕并不是消食那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