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水瑤被噎了下，還是硬著頭皮道：“我知道你們不相信，可萬事都要防患于未然。就算不會發生雪崩，可這雪下這么大，明日大雪封山，一樣走不出去。押送犯人有期限，若是因此誤了時辰，我們還好，只怕眾位官爺都要吃個掛落?！?

“不如趁著現在天還亮著，先走出去。”

楊啟聽完之后，深思一會兒，站起身揚聲道：“都起來！都起來——趕路了！快點！”

幾十號犯人們立刻騷動起來，有人大聲道：“軍爺，外面還下著雪呢。這天寒地凍的，趕什么路??！”

楊啟沒有開口，之前的那個小兵雖然也不想趕路，卻大步過去，舉起鞭子恐嚇道：“讓你們趕路就趕路——一群被抄家流放的犯人，有你們說話的份兒嗎，是不是要我拿鞭子把你們趕出去！”

十幾個士兵拿著刀，將人全都趕出了山洞，程水瑤跟在后面，無意中撞到了蕭霽的目光。

剛才她的行動全都被蕭霽看在眼里，甚至說的話都聽了個一清二楚，卻什么都沒有問，只看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外面大雪紛飛，下的越來越大，眾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趕著路，不論兵卒怎么驅趕，都走的極為緩慢，被趕的急了，有人便忍不住抱怨：“軍爺，這是山路，又下著雪，本來就不好走，這天又快黑了！再說了，等雪停了再出發不行嗎？”

有士兵騎馬過來，提著鞭子抽了他兩下，惹來幾聲哀嚎，楊啟知道對他們不能有好臉色，便冷下臉來：“唧唧歪歪的！你們當老子愿意趕雪路？再磨蹭一下，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眾人頓時閉嘴，默不作聲的加快了腳步。

程水瑤臉色有點不好。

原主之前大病一場，身體本就虛的厲害，縱然喝了靈泉精神了些，但天寒地凍，雪路難行，沒一會兒就面色蒼白，雙腿打顫。

謝吟忍不住問道：“水瑤，你怎么樣？”

程水瑤搖搖頭，又忍著走了一段路，腦子越來越發暈，一個不著，差點摔在地上。

一雙手堪堪接住了她。

男人低沉的聲音響在耳邊：“沒事吧？”

程水瑤眼前發黑，唇瓣干裂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蕭霽皺著眉，一手抓著他胳膊，一手撐著她的腰，將人背在自己背上，默不作聲的往前走。

程水瑤只覺得一顛一顛的，她將手指放在嘴里，從指縫間渡了些靈泉水進口中，才神思清明，精神一振。

睜開眼發現自己被蕭霽背在背上，掙扎著就要下來，被男人一句話制住：“別動?！?

她就不敢動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蕭霽身形消瘦，看著弱不禁風，背著她卻走的極穩，他面色沉毅，口中淡道：“你自己都虛成這樣，為什么還要鼓動趕路？”

能為什么？

為了活命啊！

你有反派光環，整本書的劇情都需要你的參與，你注定要被男主推翻，成為主角登天的踏腳石，而不會死在這潑天大雪之下，埋于茫茫素白之中。

可這些人，還有我自己，都是要死的！

別問，問就是工具人沒有人權！

她不作答，蕭霽也沒有再問。

天黑之前，一行人終于走出了山谷，又行二里路，有犯人累極，詢問可不可以休息一會兒，被罵罵咧咧的教訓了一通。

爭執不休時，只見兵卒胯下馬匹焦躁起來，不住的摔著蹄子，諸人驚疑不定，就聽得后面突然傳來轟隆一聲。

眾人急忙回頭去看，只見茫茫雪海如潮水般傾斜而下，裹挾著凜冽冬風席卷而來，其勢之壯，如千軍萬馬，奔騰不休！

“雪崩！”有人大叫出聲。

“快！快跑！”

楊啟厲喝一聲，催促著眾人趕快跑！

程水瑤心頭一驚，不是明日才會發生雪崩嗎？

但她來不及細想，已經被蕭霽背著往前奔去，思緒紛亂之下，第一次對所謂的“命運”有了模糊的認知。

雪崩來的又急又快，摧枯拉朽，橫掃一切。

虧得程水瑤示警的早，此刻眾人為了活命，跑的又急又快，蕭霽背著她，甚至還把一雙弟妹夾在胳膊底下，在山呼海嘯迫壓而來之前，跑到了一處安全的地方。

映著雪光，幾十號人或坐或癱，皆心有余悸。

“軍、軍爺，是我誤會你了?！庇蟹溉藛≈ぷ拥?。

雖然大家都是犯人，但畢竟都是流放，保了一條性命下來，能活著誰也不愿意去死。

天寒地凍里，楊啟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看向了程水瑤，心道還好他聽進了這婦人的話，不然只怕現在就交代在那暴雪之下了。

犯人的命他不關心，但自己和兄弟們的命，他還是在乎的。

這份情，他記下了。

程水瑤正忙著給謝吟撫背，謝吟到底是養尊處優慣了，這一番跑下來，連氣都喘不勻。

她捧了一抔雪，喂人吃了，耳邊聽得楊啟揚聲道：“大家就地修整，明日再趕路?！?

程水瑤抬起頭，發現從剛才起，原本該下一夜的大雪漸漸停了。

這是……逃出生天了？

她心頭一片茫然。

有兵卒去撿了潮濕的柴火回來，艱難的點了，幾十號人挨挨擠擠的在一處，若非身上還有厚重的襖服，只怕今夜就要凍死在這兒了。

第二日一大早，楊啟就催著眾人趕路，這次倒沒有人反對了，很快就到了一處驛站。

眾人皆餓的不行了，楊啟從馬背上搬下干糧，一個犯人發了一個餅子。

然后又拿出一塊羊肉，交代一個士兵：“去做飯。熬些肉湯，給兄弟們補補身子?！?

那士兵笑嘻嘻的：“老大，你瞧我這樣子，像是個會做飯的嗎？”

楊啟豎著眉頭，“又不是讓你做多好吃！能填飽肚子就行了！”

“你要不怕我把這肉毀了，那我就做唄。”

說著就伸手去拿，被楊啟一腳踢開：“五大三粗的，你還能干些什么！”

士兵嘻嘻哈哈的，也沒放在心上。

不遠處的程水瑤全都看在眼中，她瞧著身邊虛弱的謝吟，面黃肌瘦的雙生子，還有唇色蒼白的蕭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