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海東微微一笑，說道：“這就是兄臺的不對了，調任秦王府，官升一級，當然要祝賀一番，不像小弟我在相府混來混去，還是一樣，不過還好，多一點油水，否則也請不了兄臺到這喝一頓酒，”

那大漢笑起來：“這也不錯嘛，可比我強多了，就是碎銀幾兩，什么油水也沒有。”

畢海東說道：“但你有晉升將軍的機會。”

那大漢說道：“這都不知是猴年馬月才發生的事情。”

畢海東說道：“秦王到封地就藩的時候，哪天發生危險，兄臺保護秦王有功，不就上位了嗎？”

那大漢說道：“先別說這些，畢兄，借花敬佛，借你的酒，敬你一杯。”

兩人再度干杯。

畢海東說道：“兄臺千萬別客氣，動筷子，多吃一點，可別浪費，你知不知道這吃一頓飯有多貴嗎？整整一百兩銀子喲！”

他裝出一副心疼的樣子。

那大漢悚然動容：“有這么貴嗎？畢兄也是的，到哪里不是吃，干嘛要到這里浪費金錢呢？”

畢海東笑著：“你不知三個月前這里來了個絕色美人梅婷婷嗎？”

那大漢說道：“略有所聞，哦，明白了。”

兩人笑起來。

那大漢說道：“有那么迷人嗎？”

畢海東說道：“兄弟我還沒見過，回答不了你，等一下她出來不就清楚了嗎？”

那大漢說道：“聽人說過，未曾開言先轉腰，顧目流盼盡妖嬈，繞梁三日云雀聲，斷魂奪魄意難平，這首打油詩說的就是她，可惜近段時間公務繁忙，無法抽空來見一見這個人間絕色。”

畢海東說道：“確切的說應該是人間尤物。”

那大漢笑道：“不瞞畢兄，就算我來，我也只能像外面那些人一樣，只有站在外面聽的份兒而沒有進來看到的份兒。”

畢海東一皺眉頭：“為何？”

那大漢說道：“我沒錢呀，我什么油水都沒有，窮軍官一個，哪來的巨款坐在這里吃著美食看著美女唱歌彈曲。”

畢海東笑起來。

那大漢說道：“慚愧，慚愧，真是慚愧。”

畢海東附在他耳邊說道：“我聽說秦王很喜歡漂亮的女人。”

那大漢一愣。

畢海東說道：“難道不是真的？他不喜歡女人嗎？”

那大漢笑道：“天下間很少男人不喜歡女人、不喜歡親近女色的，除非這個男人不是正常的男人，又或者是出家為僧的。”

畢海東說道：“這不就得了嗎？干嘛要自己破費呢？”

那大漢恍然大悟。

這時候人群騷動起來。

“出來了，出來了！”

大廳立即變得鴉雀無聲。

只見一個身穿紅肚兜披著薄紗的妙齡絕色少女邁著輕盈的步伐從內堂走出來，真是一步三擺柳，盡顯身段美，眉目含春羞，風情有萬種。

今晚的梅婷婷，竟然一改往日遮蓋嚴實舉止優雅的作風，變成一個穿著隱露千嬌百媚的風塵女子。

每一個人看得眼珠子不會動了。

梅婷婷走到中央，面對著眾人，嫣然一笑。

這一笑，把在場所有人的魂魄都勾走了。

子時已到，梅婷婷的表演時間便結束退場了。

今晚由于是梅婷婷的表演時間，不是包廂接待客人的時間，所以表演時間一到，她就回到后院自己獨居的那棟小樓，不再見客。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小香園那些妓女們接待客人的時間了。

小香園的這種安排真是匠心獨運，無縫銜接，既保持了梅婷婷的新鮮感又令那些想入花月的客人得到了滿足，真是一箭雙雕。

那些想入銷金帳溫柔鄉的脂粉客各找自己看上的姑娘到房間里推杯換盞，變換著花式玩樂，掀風起浪。

沒有房間的脂粉客則帶上姑娘到停泊在后院小碼頭登上小紅船，夜游秦淮河，在船里做一對戲水鴛鴦。

正所謂咸魚豆腐，蘿卜青菜，各有所好，吃不上珍貴的山珍海味，難道還吃不起普通的面粉米飯嗎？

那些劃槳的艄公都是妓院的人，這些人個個精通水性，負責客人和船上姑娘的安全，他們對這些香艷的場面早就司空見慣。

河面上滿是掛上紅燈籠的小紅船，岸邊則停滿了畫舫，映紅了河水，船舫里是春宵良辰，河水中流光溢彩，交織出一幅俗世繁華的太平夜景。

小香園的丫鬟下人們忙得要命，把大廳收拾干凈，又到各個房間門前伺候，直到過夜的客人們累到睡著了，她們才有坐下來喘一口氣的機會。

等她們回到休息的房間，基本上都是差不多天亮了，她們都幾乎累垮了，不想再動一下了，結果就是呼呼大睡。

小香園的老板是不是胡一塵沒有人知道，但掌管這里的老鴇是個五十外開中等身材的女人，大家都叫她為紅姑。

她是個有人情味的老鴇，除了做錯事的人要懲罰之外，一般的小事她都不計較，不扣罰工錢，不像別家青樓妓院的老鴇那樣兇神惡煞，重打重罰，所以在小香園打工的人包括廚房的廚師雜役護院都很尊重她。

她一到這個時間點，除了那些姑娘的貼身丫鬟留下照看，就讓她們回房，爭取多些休息的時間，小小年紀的她們，身板骨都還沒有完全長起，更不是鐵打的。

青樓的生活很奢糜，但只局限于那些有地位有恩客的紅牌姑娘，一旦人老色衰，無人問津，下場就很凄慘，病死都沒人知道。

風月場所，賣笑生涯，吃的就是青春飯，可人的青春有限，若然在有限的青春積蓄不下幾個錢，沒有恩客替她們贖身從良，被妓院掃地出門，就等于是無家可歸流落街頭，晚景凄涼都是最好的了，因為這樣至少能活到老，暴死橫死餓死才是她們最怕的悲慘下場。

青樓生活也是有規律的，但是卻和平常人的生活規律完全顛倒過來，平常人是晚上休息，而她們則在陪著客人風流快活，平常人是在日間勞作，而她們則在睡個昏天暗地。

青樓的人把黑夜當作了白天，白天當作了黑夜，與常人的作息時間來了個大倒轉，真正的黑白顛倒。

青樓女子從不指望有恩客替她們贖身，因為她們都明白歡場無真愛，到風月場所的男人只是貪圖她們的美麗她們嬌嫩的身體而已，這些來風流的男人從不憐香惜玉，來一場狂風暴雨打嬌花，驚濤巨浪淹浮萍，折磨她們到半死，得到滿足后就拍拍屁離開，留下的只是金錢，碰上出手闊綽的豪客多些賞金，僅此而已。

盡管并不是每一個男人都是這樣，可她們不敢賭，一旦賭錯，被騙后就人財兩空，這樣的例子可不少，不如趁青春年華尚在多接一些客，多積蓄幾個錢，然后自己贖身出去，買一所房舍，好死不如賴活，卸下紅妝脫凈脂粉洗盡鉛華，歸于平淡做一個普通人，多活幾年命，孤獨終老。

青樓女子由邁出賣身那一刻開始，就被灌不孕藥，注定她們做不了母親，享受不了天倫之樂，即使能從良嫁人，也沒有什么好臉色看，矮人一截的。

差奴使婢大富大貴的生活有誰不想過上，但殘酷的社會現實卻告訴她們，這只是一種奢想，哄騙自己空歡喜一下倒還可以的奢想。

人始終要現實一點好，貴在有自知之明，起碼這樣不會想入非非，做那些不切實際與現實不相符的黃粱美夢。

夢，是美的，可以做一做，但不要當真，現實，卻是殘酷的，直接碾碎奢想，美夢與現實，簡直是天地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