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早市的食店、攤位上會有人叫賣“姜辣羹”，是一種用魚頭、魚尾、姜熬制的魚羹。

這種吃食或許在一些偏遠的地方上比較少見，但在大宋繁華一些的州縣中都會有，是平民百姓們早上最喜歡吃的食物之一《夢梁錄》中記載的“耍魚辣羹”也是這種做法，鮮美、養生。

“哈……”

喝完一碗美味無比的耍魚辣羹，被辣得滿臉通紅的張叔夜忍不住張嘴，不住地哈氣，拿過桌子上的茶壺灌了好幾碗。

“嘿嘿……”

對面，趙楷也是喝得額頭冒汗，但卻神色泰然一臉壞笑，“老將軍感覺如何？”

“簡直是人間美……”

擦著汗的張叔夜話說一半，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立刻滿臉驚喜道：“殿下是想用這些給眾將士驅寒？！”

嘿！

趙楷淡笑著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卑職替全軍將士感謝殿下的體恤！”

“不必不必，保持眾將士的狀態，這些都是本統領需要去考慮并做的！”

桌子上還擺放著趙楷特意讓店家送過來的芥辣醬和茱萸，盛在兩個小碟里，看上去十分雅致。

芥辣，就是芥末，是宋朝餐桌上辛辣味道的來源之一，也是趙楷后世無比熟悉的“黃芥末”。宋朝時人們會將芥菜的種子加水研磨，然后將水倒掉，反復幾次，研磨成芥末醬，然后和各種小菜調和，像是《東京夢華中》記載的食店中售賣“芥瓜兒”。除了姜和芥辣，詩詞“遍插茱萸少一人”的“茱萸”以及韭菜都是愛辣的宋朝人餐桌上必不可少的辣味來源。

若只是放了姜的姜辣羹，辣度遠遠不夠，因此，趙楷還往自己和老將軍的羹湯里面加了很多這些，辣度盡管還比不上后世的變態辣，但綜合起來卻已經能媲美明朝時期才引入的辣椒了！

付了錢，趙楷與張叔夜出了這家街邊小店，繼續往位于城南靠近南熏門的軍營而去，只是到了軍營附近時，他們又聞到了十分熟悉的姜辣羹味道……

“那是……”

遠遠的，他們兩人看到軍營前黑壓壓的一片，卻見軍營大門外好多士兵正圍著，好幾個大娘手里提著桶，正一瓢一瓢地給這些士兵手里的碗倒姜辣羹。難怪他們一路走來路上時不時的就聞到姜辣羹的味道，原來如此……

“別搶，別搶！都有……”

“混賬東西！”

看到這一幕，張叔夜頓時氣得吹胡子瞪眼的，一眼就看出，出來外面的這些士兵都是禁衛軍的，不是他帶過來的部屬！

只是，但老將軍上前一步，正要發飆嚴懲這些士兵的時候，趙楷卻忽地一伸手攔住了他……

“將軍，是將軍來了……”

“快跑……”

“你跑個屁啊！你想往哪跑……”

隨著他們兩人的走進，那邊圍在一起的禁衛軍士兵們慌亂了一下，好在帶著他們出來的那兩個校尉還算有種，沒有自己趁亂跑掉，而是硬著頭皮往張叔夜他們這邊過來了，深深一拜，“卑職，參見將軍、大王！”

大王是對鄆王趙楷的稱呼，至于什么王爺的……那是后世電視劇看多了。

“你們好大的膽子……”

張叔夜臉色陰沉，若非剛剛鄆王攔了他一下，他們連同下面的隊長、押長怕是會被他當場砍了腦袋，然后讓人提著巡示大營，以警示全軍！

至于那幾位大娘則戰戰兢兢地站在那邊，不知所措，也不敢跑……

而鄆王殿下走了出來，沖她們微微一笑，“幾位媽媽不用擔心，此事與你們無關，不過，還請你們先別走，可好？”

在唐宋，遇到年紀偏大的陌生女子，可以稱呼對方為媽媽，這是一種敬稱。

“好，好……”

眼見這位官人態度和煦，這幾位大娘臉上的驚恐之色消除了不少，但心下難免忐忑。

說罷，趙楷這才轉頭看向了那兩名軍中校尉。

“你二人何名？在軍中任何職？”

“卑職進勇副尉，荊超！”“卑職守闕副尉，荊勇！”

荊勇？趙楷眉頭微動，這個名字似乎在哪里見過。

這兩人還是同族的兄弟，是因為年初抵御金軍有功，被提拔為校尉。

聽他們說，原來他們是剛從城墻上輪值下來的，在城墻上站了一天，都凍得不行了，所以在聽聞軍營大門這里有城中百姓送姜辣羹來，就跑過來了。

“爾等可知，擅離軍營是違反軍規的！”

“大王饒命！”

他們倆個嚇得跪趴到了地上。

他們何曾不知，這可是死罪！

盡管宋朝武功廢弛，但軍營軍規卻無比嚴密，動輒砍人腦袋，不過眼下大宋軍規就是擺設，軍營中的將領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張叔夜！”

“在！”

“傳令在軍中所有輪休的將士們，在校場上集合！”

“是！”

張叔夜有點知道趙楷想做什么了，立刻轉身到軍營中去傳令。

足足過去了半個多時辰，軍營中原本都已經在休息的將士們這才在寬闊的校場上列隊站好，前面高臺上的趙楷從頭看到尾，心下沉重。

就這效率……

甚至還不如后世一些高中生在校園中集結的效率，紀律性也差得很遠，很多士兵到了現場甚至會出現衣服沒穿好，或者兵器沒帶的情況，還是那些軍中的軍官們在那邊呼喝整頓，這才讓麾下士兵們站成了不怎么規整的方塊。

任重而道遠啊。

“唔……”

高臺上，趙楷身邊的張叔夜點了點頭，“還不錯，比老臣預想中的快，能站成這樣的軍陣……果然不愧是被李相公統領過，抵御了金軍圍城進攻的禁軍！”

趙楷：“？？？”

好吧，是我孤陋寡聞了。

軍中將領過來稟報，趙楷揮揮手讓他們站了回去，然后沉聲喝道：“剛剛，你們當中，有人擅自離開軍營……本來，這個事情不需要通報全軍，也沒必要讓你們知道，按照軍規本統領可以當場砍了他們的腦袋，然后讓人提著巡示全營，警告全軍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