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德將U盤插進電腦接口，隨即在電腦上打開文件。上面有圖片，有資料，很多信息一清二楚。

看著看著，杰拉德逐漸明白了弗拉沃斯的用意。沉默了許久，一個龐大的計劃在他的腦海中有了雛形。

他打電話叫來了查普曼先生，與他商議了其中的一些細節。

查普曼先生老成持重，對哈特曼夫婦忠心耿耿，杰拉德在許多問題上，都愿意聽取他的意見。

兩人一直商議到窗戶外沒有了陽光，杰拉德心中有底，他來不及吃飯，離開了州政府大樓。

哈特曼夫婦今晚去參加汽車大亨卡爾.拉波塔舉辦的慈善晚宴了。杰拉德趕到他們夫婦倆居住的郊外半山別墅時，他們還沒有回到家。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哈特曼家的老管家喬丹.布拉德利很清楚杰拉德是主人的尊貴客人，他很體貼地為杰拉德弄來了一份晚餐。

在享用晚餐的時候，杰拉德跟布拉德利閑聊，從老管家口中得知，哈特曼夫婦的大兒子凱文現在正在跟伯父威廉學習做生意，最近他們一起去南美洲談一個大項目了。而剛上大學的亞倫今天隨父母一起去參加拉波塔的慈善晚宴了。

在布拉德利收拾餐桌的時候，大門口有了響動，哈特曼夫婦帶著兒子回家了。

“嗨！維爾伯！我真想告訴你，有事明天談吧，我真的很累了。”一臉疲倦的托馬斯對站在門口迎接自己的杰拉德說。

“不，先生！這件事很重要，也很迫切，我希望你能夠早下決定。”杰拉德鄭重地說。

頭戴精美的酒紅色頭飾、搭配同樣顏色晚禮服的凱瑟琳光彩照人，真像是電視里的歐洲皇室的某位女成員，她似乎少了些許當年的銳氣，顯得更加溫婉賢淑了。

她此刻正好奇地看著杰拉德。

托馬斯強打起精神，勉強地說道：“好吧，我們去書房吧。”

凱瑟琳現在很少管事，她正準備帶著身高跟自己差不多的小兒子亞倫上樓去。

“嗨！夫人！我希望你也能夠聆聽下。”杰拉德忽然對凱瑟琳說。

“我？”凱瑟琳指了指自己，她有些意外。

托馬斯似乎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回頭看著杰拉德。

亞倫被獨自打發上樓去了，杰拉德和哈特曼夫婦圍坐在書房里，布拉德利端上剛沖好的咖啡后，離開了書房。

“說吧，到底發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托馬斯喝了口咖啡。

凱瑟琳在一旁端著咖啡杯，只是抿了一小口。

“今天上午，詹尼來找我了，她告訴了我一件事。”杰拉德看了看哈特曼夫婦倆。他倆身子微微前傾，正保持著專注。“她昨晚秘密帶隊，攻破了一伙打算襲擊貝茨大學的恐怖分子的巢穴。”

“什么？”凱瑟琳手中的咖啡撒了少許，她連忙將咖啡杯放在茶幾上。

托馬斯的臉色變了變，還算保持著鎮定。“那伙人最后怎么樣了？”

“都被抓起來了。”

凱瑟琳撫著胸口，顯然松了口氣。

杰拉德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

“可是，我今天并沒有接到安全局昨晚有行動的報告。”

“詹尼隱瞞了所有人，除了她帶去的幾個人，現在安全局里其他的人都不知道。”

“她為什么要這樣做？”托馬斯頗感興趣地問道。

杰拉德凝視著托馬斯，過了兩秒，才開口：“剛開始我也不明白，后來我想明白了，她是想為我們創造一次校園槍擊事件。”

凱瑟琳嚯地站了起來，她的臉色非常難看，“你和她是不是都瘋了？”

杰拉德立即跟著站了起來，安慰道：“夫人！請冷靜些，聽我把話說完。”

托馬斯微低著頭，保持著沉默。

凱瑟琳雙手抱在胸前，氣鼓鼓地坐了下來。

杰拉德舔了舔嘴唇，繼續說道：“詹尼調查發現，這伙恐怖分子其實就是一群對社會嚴重不滿的人，他們沒有任何前科，跟前段時間發生在科爾特斯州基安蒂市的校園槍擊事件一樣，他們所有的槍支都來自于正規的槍械銷售商店。”

托馬斯抬起了頭，他明白了一切。

“這又能說明什么？”凱瑟琳皺著眉頭，她還沒明白。

“槍支改革法案！”杰拉德揭曉了答案。

凱瑟琳愣了下，她頓時明白了。

最近幾年，國內槍擊事件越發頻繁，事件造成了許多無辜的生命被無情地剝奪。事后調查發現，槍擊事件的兇手大多數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還有一部分是心理有問題的人，他們在遭遇嚴重的挫折后，將不滿的情緒發泄在報復社會上，他們通過正規渠道獲得所需要的槍支彈藥，然后向特定的對象或無辜的人下手。

發生在科爾特斯州基安蒂市的校園槍擊事件，無疑是近幾十年來最為嚴重的惡性事件，現在看來還是不斷有人想要復制這樣的悲劇。

寬松的槍支買賣環境無疑是釀成這些悲劇的罪魁禍首，要解決這個頑疾，必須得重新制定新的法案。

為了給三年后托馬斯競選總統創造條件，這兩年杰拉德一直在為托馬斯策劃槍支改革法案，如果能夠獲得成功的話，無疑會得到更多的選民的支持。

“說吧，維爾伯！你是不是有計劃了？”托馬斯解開胸前的黑色禮服的扣子，靠在了沙發上。

“先生！夫人！···”杰拉德欲言又止。

“維爾伯！你不必拘束。”

凱瑟琳感覺有些奇怪，她不認為杰拉德是個會拘束的人，尤其是近幾年來，杰拉德跟他們一家關系良好，凱瑟琳甚至將他當作僅次于親人的人。

“好吧。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們，我接下來所說的可能會讓你們無法接受。”杰拉德看了看哈特曼夫婦倆，眼神中透露著謹慎。

托馬斯和夫人互望了一眼，他聳了聳肩膀，故作輕松地說道：“維爾伯！你盡管說吧，我們有心理準備。”

杰拉德做了個深呼吸，“在我了解詹尼的用意后，下午我找來了查普曼先生，跟他一起商量出了一個初步計劃。”

哈特曼夫婦饒有興趣地盯著杰拉德。

“按照這伙恐怖分子的計劃，他們打算在十月二日，也就是三天后的上午，沖進貝茨大學瘋狂屠殺里面的師生···”

凱瑟琳一手捂著嘴，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在聯想前段時間發生在基安蒂市的慘案。

托馬斯臉上一掃疲態，他十指緊扣，雙眼專注地盯著杰拉德，保持著平靜。

“···到時候會死一些人，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杰拉德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紙條，遞給了托馬斯，“我和查普曼先生考慮了這幾個人。”

托馬斯接過紙條，匆匆掃了一眼，他皺起了眉頭，“艾爾巴跟阿博特關系不錯，而且他一直在國會上支持我，你怎么能把他孫子放在這名單里？還有迪肯斯，我能當上安茹市的市長少不了他財物上的支持，而且他兒子約翰跟亞倫非常要好···”

“托馬斯！前幾年艾爾巴的兒子死于車禍，孫子年紀小又特別平庸，他勢單力薄，而且馬上就要退休了，沒人繼承他的政治遺產，所以只能犧牲他的孫子了。至于迪肯斯，他已經被稅務局以及工社黨的人盯上了，他其實欠了很多債務，而且還涉嫌偷稅漏稅，很快他就會破產，這是無法避免的。”

托馬斯看著手中的紙條，撓著頭，像是很難做出決斷。

“還有···”杰拉德看向凱瑟琳。

凱瑟琳有些意外，但她立刻察覺到即將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亞倫需要受點傷！”

“你說什么？”凱瑟琳怒氣沖沖地再次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托馬斯也很驚訝，他抬起了頭。

哈特曼夫婦育有凱文和亞倫兩個兒子，凱文從小疏于管教，經常惹事闖禍，托馬斯和凱瑟琳已經不指望他能夠繼承家業了。亞倫不一樣，他從小聰明好學，而且又乖巧聽話，哈特曼夫婦一直都非常寵愛他，尤其是凱瑟琳，她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亞倫身上。

現在凱瑟琳聽到杰拉德要傷害亞倫，不由得怒火攻心。

杰拉德立即站了起來，他雙手手掌下壓，做出冷靜的手勢，“嘿！先冷靜下，請聽我說完。”

托馬斯站起身來，走到了自己的夫人身邊，他單手扶著凱瑟琳的手臂，輕聲說：“別緊張，先聽他說完。”

凱瑟琳撫摸著額頭，最后擺了擺手。她終于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亞倫不會有生命危險，我們會做好萬全的準備，你們可以放心。”

“那你詳細說下，到底亞倫會發生什么？”托馬斯問。

“他會中彈，貫穿傷，大概在這個位置。”杰拉德指了指胸前的位置。

托馬斯曾經服過兵役，對于很多受傷部位以及嚴重程度他了如指掌。杰拉德所指的位置巧妙地避開了身體里所有的重要器官，傷勢不會很嚴重，最多留下兩個傷疤。

“瘋了，維爾伯！你跟瘋子有什么區別？”凱瑟琳近乎咆哮地大聲吼道。

“嘿！嘿！嘿！凱瑟琳！你別激動，貫穿傷不會造成生命危險的，只要及時醫治，幾天就可以活蹦亂跳了。”托馬斯極力向凱瑟琳解釋。

“但你們也不能用亞倫的生命來冒險。”凱瑟琳還是無法釋懷。

“母親！我認為我可以的。”

門突然推開了，身穿精致禮服的亞倫站在了門口，他顯得很鎮定，一點都不慌張。

“噢！孩子！”凱瑟琳快步走到了小兒子身邊，“你怎么還沒有上去休息？”

亞倫輕輕推開母親的手，“母親！我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我能做主。”

托馬斯用拇指摩擦了下嘴角，他走到亞倫身邊，“那我們單獨聊一下。”

亞倫點了點頭。

托馬斯帶著亞倫離開了書房，他們朝廚房的方向走去了。

凱瑟琳呆呆地看著他們父子倆離開的身影，一動不動。杰拉德站在原地有些不自然。

過了好一會，托馬斯單獨回來了，他對仍站在門口的凱瑟琳說了句：“他上樓休息去了。”然后走進了書房。

杰拉德從托馬斯平靜的臉上猜測，這事應該沒有問題了。

“維爾伯！我要你保證亞倫的絕對安全，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托馬斯盯著杰拉德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杰拉德點了點頭，沒有猶豫。

一個多小時后——

凱瑟琳親自送杰拉德到門口。老管家布拉德利已經把大門打開了。

“維爾伯！我們認識有八年了。”

“是的，夫人！”

“我希望我們的友誼能夠繼續下去，但這取決于亞倫是否會發生意外。”

杰拉德看著凱瑟琳，至今他還有心跳的感覺，“凱瑟琳！你放心，亞倫不會有事的。”

“但愿如此！”凱瑟琳最后看了杰拉德一眼，轉身離開了。

幾步遠的地方布拉德利正微笑著看著杰拉德。

杰拉德向大門口走去。

“明天會是個好天氣。”布拉德利看著外面黑暗的天空。

杰拉德走到外面，順著老管家的目光抬頭朝天上看了一眼。

夜空中有兩片無邊無際的白云，如同兩只潔白無瑕的翅膀，半輪月亮鑲嵌在其中一只“翅膀”上。

杰拉德點了點頭，喃喃自語：“明天會是個好天氣。”

老管家向杰拉德揮了揮手，獨自關上了大門。

杰拉德又朝夜空投去一眼，這才向附近停著的弗萊明轎車走去。

輕輕敲了敲車門，仰著頭正打瞌睡的司機鮑勃渾身一激靈，馬上醒了過來。他看到杰拉德站在車旁，立刻打開了車門，讓杰拉德上車。

鮑勃啟動汽車，開始緩緩前進。

“我想去郊外轉轉。”杰拉德說。

“現在？”看著儀表盤上的時間顯示著23：49，鮑勃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邊。

“是的。”杰拉德似乎很累，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但不容許反駁。

鮑勃答應了一聲，他轉動方向盤，方向是南邊。

一路上的行車很少，街上也見不到什么人，兩道燈光的照射下，黑色的轎車正向郊外駛去。

新塞文河靜靜地流淌在伯克利大橋底下，鮑勃駕駛著汽車通過大橋時，杰拉德只看到寥寥數輛汽車擦身而過。

今天的夜色確實很美麗，四周靜悄悄的，杰拉德打開車窗，微涼的晚風吹進車內，驅散了僅存的一些困意。杰拉德靠在車窗上，欣賞著野外的風景。

遠處一座龐大的建筑物正緩緩靠近，杰拉德逐漸看到了它殘舊的面容。這是一座被廢棄的教堂，屬于一個新的教派——重生會。

杰拉德依稀記得自己曾經跟父親討論過這個臭名昭著的新教派。

大約五百多年前，白人發現了拜拉斯島，隨即在此定居，在漫長的歲月中，誕生了一個新的教派，叫做重生會，它曾經有過一段輝煌歲月，一度被當作拜拉斯的國教。然而后來重生會不斷被曝光教內的丑聞，貪污受賄、營私舞弊、干預政治···名聲逐漸跌到了谷底，再后來全國各地不斷有教堂關閉，直到最后只留下位于伊祖尼亞州的一座教堂了。

這座荒廢了近二十年的教堂墻體已經倒塌了一半，周邊野草叢生遮蓋了整塊地方，教堂頂上的標記物搖搖欲墜，仿佛隨時會伴隨剩下的半棟教堂一起倒塌。

杰拉德感覺到了一絲寒意，他正準備將車窗關上，忽然看到路邊有張石質長椅，上面正坐著一個人。他剛開始并沒覺得有任何不妥，但當汽車駛過的一剎那，他突然察覺到那人的背影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