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26.初遇（兩更）

夢里的人，醒來時就去見他，生活就是這么簡單。——《新橋戀人》

林韻開車回到喬沁的住處，時間已經是夜幕降臨。

喬沁今天晚上出門找男友約會，家里只有她一個人。

沒了免費的晚飯蹭，林韻只從家里尋到幾片面包簡單果腹，興許是白日奔忙的緣故，她直接滿身疲意地躺到了床上。

女人剛剛洗完澡，身上套著一件白色絲質睡裙，軟滑的衣料貼身勾勒，挺翹的曲線畢露，燈光下肌膚白皙清透，一雙腿修長纖細。

抄起枕邊手機，林韻才發現微信里有新消息，是下午在海洋館里加上的姚鑫。

對方兩個小時前把她要的照片傳了過來，大概有七八張，有她和海豚的，還有和江臨舟的合影。

林韻先是隨手回了句“謝謝”，然后趴在枕頭上開始一張張挑選起照片。

其中一張是妮妮當時撲上來想要和她搶食的照片，當時江臨舟及時擋上來，估計是姚鑫的站位原因，碰巧抓拍到她被江臨舟攬在懷里的一幕，兩人之間動作親昵，自帶曖昧氛圍。

盯著屏幕里的照片，林韻牽唇笑了笑，將幾張照片一一保存下來，挑了剩下一張有江臨舟的，發了一條微博出去。

這張照片上是江臨舟教她投喂妮妮，兩人的目光均看著面前的海豚，恰巧小海豚也入框，乍一看有點像那種景點的打卡照。

林韻平時在微博上很少分享生活，即使有九宮格的日常照片，也幾乎都是團隊在運營。

看著自己前幾天發出去的宣傳微博，她動手把照片傳上去，配了一個小海豚的標識。

一千多萬的粉絲，圖片發出去沒幾秒，底下便竄出不少點贊和評論。

【啊，姐姐終于發微博了！】

【我韻真的好美，姐姐殺我殺我！】

【啊啊啊啊，戴著口罩都這么美。】

【綜藝到底什么時候播啊！】

【有沒有人覺得海豚好可愛。】

【這是在哪里啊，我也好想去看海豚啊！】

【就我一個人覺得，這個工作人員也好帥嗎？】

【＋1，這不會是那個明星吧。】

望著底下一堆粉絲的彩虹屁，林韻隨手挑了幾個鐵粉回復，等到她再往下翻時，發現已經有不少人磕起了她和江臨舟的CP。

【有一說一，這張好有氛圍感，帥哥美女，配我一臉。】

【這么一說，真的好好磕啊！】

【姐姐不會是在官宣吧？】

【樓上冷靜啦，只是在拍節目哦。】

……

簡單瀏覽了幾條，林韻退出微博，突然覺得口渴，下床去冰箱里倒了一杯威士忌。

坐在床頭，啜飲幾口，酒水薄涼，入喉有些澀意。

林韻繼續滑著手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點開短信頁面。

*

江臨舟說到做到，礙于男人的淫威，江嘉白晚上只吃了面，其他的零食一點沒碰。

父子倆飯后的娛樂時間也很固定，一大一小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今天少兒頻道播的是黑貓警長。

盯著手表上的時間，趁著江嘉白認真看動畫片的功夫，江臨舟準時給兒子沖奶粉。

親眼看著兒子咕咚咚抱著奶瓶喝完，江臨舟像是還滿意的樣子，進廚房收拾了一番，出來的時候動畫片恰好播到片尾。

他向來嚴格把控江嘉白的睡覺時間，將近九點鐘，開始準時催促江嘉白睡覺。

等到看著床上的小人睡著，男人才關門退出來，重新回到客廳里看球賽。

時間飛逝的這四個年頭里，他幾乎每天都是這樣的過來的，生活里除了工作就是江嘉白，很少會有自己的私人時間。

然而隨著這樣的日子過久了，江嘉白一點點長大，身邊也有家人朋友催促他趁著孩子還小找個人戀愛結婚，但江臨舟卻從未設想過這回事。

每每有人提起，他總是拿江嘉白搪塞，但其實他自己心知肚明，江嘉白只是其中原因的一部分。

是他決定固步自封，打算就這樣一輩子過下去，以至于那個人是否出現，他都不會改變這個想法。

一個多小時的球賽，運動員們在綠茵場上鏖戰，最終分數定格在2比1。

動手關掉電視，江臨舟又過去看了眼江嘉白，確定兒子沒踢被子，才鉆進主臥的浴室洗澡。

打開頭頂的花灑，男人抬手褪下身上的衣服，鵝黃的燈光下，裊裊煙霧升起，將水下男人挺拔的身形氤氳的若隱若現。

一刻鐘不到的時間，江臨舟裹著浴袍從浴室里跨出，手里正拿著毛巾擦拭額間的碎發，走到床邊拿起剛才擱在桌上的手機，發現微信里躺著幾條工作消息。

是晚上交接的同事詢問海豚的食量，他敲下幾行文字發送過去，對方很快回復過來，說問題已經解決。

寬下心來，男人退出微信，回至主屏幕，才發現左下角的短信上有個小紅點。

他下意識地蹙了蹙眉，手里擦頭發的動作停滯，垂眼凝了幾秒，才抬手點開。

來自陌生號碼的兩條消息。

——睡不著。

——你猜我今天會不會夢到你？

晃了一眼上頭的兩行文字，江臨舟半垂著眼瞼，眸底情緒冷然，眉間仍皺著。

沒猶豫，他直接把號碼拉黑，將手機重新丟到一邊。

摁掉床頭的開關，房間里登時被黑暗充斥，男人躺到床上，閉眼良久，卻仍是無眠。

周遭靜悄悄的，沒一絲聲響，他睜眼盯著頭頂的天花板，腦子無聲亂起來。

*

江臨舟第一次遇見林韻，不是在海城，而是五年前，在一個不知名的海邊小鎮。

五年的時光，不短不長，仿若眨眼的一瞬，卻足以讓一個襁褓中的小嬰兒長大成人，讓當年那個孤獨無助的小姑娘徹底變了樣，也讓他漸漸學會與生活和宿命和解。

那年江臨舟二十二歲，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在部隊里服役期滿，身邊的人都在勸他留下來，原本他還在猶豫時，卻被一通電話緊急叫回了江城。

江言城是和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僅大他一歲的年紀，當時在一場意外事故里喪生。

江臨舟火急火燎地趕到時，尸體已經被推至太平間，江言城的母親早逝，身邊幾乎沒有親人。

他開始親自料理男人的后事，等到葬禮結束的半個月后，江言城的女友顧笙找到了他。

三人從小一起上學，算得上青梅竹馬，只不過在當年畢業的時候，江言城輟學，他去當了兵。

而顧笙選擇了江言城。

看到門外淚如雨下的女人，以及她手里緊緊攥著的報告單，江臨舟幾乎迅速明白了一切。

當年的顧笙不過也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她是直到江言城去世之后才發現自己懷孕的，得知檢查結果之后，不敢告訴家里的父母，而是找到了他。

“臨舟，你幫幫我好不好？”

“我發現的太晚了，醫生說我打掉了不僅孩子保不住，可能我自己都……”

“臨舟，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我給你跪下了行不行……”

“他是你哥哥的孩子，可不可以幫幫我……”

“嗚嗚嗚……”

那天顧笙是在江臨舟面前哭暈過去的，把人送進醫院，他獨自一人坐在醫院的走廊上，僵地像塊木頭。

*

大概是在江臨舟五歲的時候，某天他如往常一樣放學，回到家中發現客廳里被摔得一片狼藉，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臥室，聽到里頭傳來周燕細微的哭聲。

也就是那一天，這個本就飄搖的家庭徹底分崩瓦解，原因是江國華在外頭被發現有私生子，而更為可笑的是，那個私生子比他這個兒子還要早出生一年。

那時還是個孩子的江臨舟并不知道那些大人之間的愛恨情仇，他只知道自己多了一個哥哥，哥哥會和他一起上下學，還會在他在班上受了欺負時挺身而出。

他很喜歡這個哥哥，但是他看的出來，周燕并不喜歡，甚至是討厭。

自那之后，周燕也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家里總是充滿硝煙，他們甚至都無法平和地吃下一頓飯。

每當周燕歇斯底里地把江國華罵出家門，他都會獨自躲在房間里偷偷地哭，而每次安慰他的都是江言城。

從小到大，周燕都在教育他，一定要好好學習，不管是學習還是其他，一定要超過江言城，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夠讓她得到一絲慰藉。

即使他為此拼命地努力，即使他每次都是第一名，卻還是沒能停下周燕的噩夢。

或許是厭倦于周燕每天的歇斯底里，江國華重新找上了江言城的親生母親，兩人私下里舊情復燃，徹底讓這個家庭變得不倫不類。

那是在江臨舟十六七歲的年紀，他痛恨于游走在兩個女人之間軟弱無能的江國華，也痛恨于接近神經質一般快要把他榨干的母親。

而這場狗血的鬧劇最終還是迎來了結局，江國華在和那個女人私會時，回家途中出了車禍，兩人雙雙殞命。

周燕成了最終贏家，得知這一消息時，江臨舟看著母親臉上露出久違的笑意。

一夜之間，父母盡失，失去庇佑的江言城被趕出了家門，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

縱使長大后的江臨舟明白了一切，但是他對這個哥哥依舊恨不起來，他和江言城關系一直交好，直到畢業那年迎來了分別。

江臨舟向來都對周燕逆來順受，他恨她愛她，更多的是覺得她可憐。

但就在十八歲這一年，江臨舟放棄了國內的一流大學，第一次作出了反叛，報名參了軍。

得知他的選擇，周燕沒少哭鬧，甚至當眾給了他一巴掌，揚言為什么就生了他這么一個不爭氣的兒子。

而當他頂著臉上的紅印子見到江言城時，江言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對他說：“哥支持你，去吧，做你喜歡的事情。”

顧笙是他們兄弟之間唯一的敏感的因素，但年少時期那點懵懂的悸動，早就在幾年的服役生涯里消磨殆盡，自當時離家的時候，他早就折斷了那份心思。

但他沒想到，正當他以為終于掙脫牢籠之后，生活又給了他重重的一擊。

他知道這個忙，幫還是不幫，不是因為顧笙，而是死去的江言城。

*

對于江臨舟來說，抉擇與否，或許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但他掙扎了許久。

不知道周燕是從哪里聽來的消息，女人直接沖進家里，像當年參軍時一樣給了他一巴掌。

他知道這一巴掌是他該挨的，因為在外人看來，他就是一個給哥哥接盤的冤種。

不過在他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顧笙的肚子已經一天天大起來，為了防止周燕再過來鬧騰，江臨舟找了個安全的地方供顧笙養胎。

自己則是逃回了老家的一個小鎮，那是兒時他唯一留著快樂的地方，只不過當年結伴在身邊的爺爺奶奶早已離世。

江臨舟在那個小鎮上住了大半個月，每天幾乎都是酗酒而眠，渾渾噩噩的十幾天過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何時才能想通，又什么時候不再繼續逃避下去。

因為之前在海軍服役，那段時間他住在老家的房子里，閑來無事報名了當地的志愿救生員。

也就是在那里，他從海里撈出了林韻，跟著女孩一起被撈上來的還有一具尸體。

那是林韻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