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09.比賽

在我這貧瘠的土地上，你是我最后的玫瑰。——聶魯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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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停歇，天邊已是撥云見日，正值晨時光景，一輪紅日躍出海面，灑下滿海金波。

將近九點鐘，海里水溫漸起，晃到窗外的好天氣，江臨舟帶上潛水設備出發。

彼時岸邊游客尚少，頭頂的陽光薄嫩，并不灼人。

尋到一片合適的海域，男人環視周遭，無聲蹲下整理裝備。

他今天計劃深潛，準備起來要比前日繁瑣，穿好潛水衣，正欲背上氣瓶，余光里忽而閃來一抹幽藍。

沒等他回頭，熟悉的嗓音從頭頂飄來，驚得他手中動作停滯。

“陸先生，好巧啊。”

女人的聲線慵懶，夾雜著一絲沉悶啞意，聽著莫名勾人心緒。

江臨舟辨識出這聲音的主人，才不過短短一天的時間，先前的偽裝已然被撕破，男人聞言只顧埋頭整理，并未作聲理睬。

望著眼前的挺拔身影，沒得來江臨舟回應，林韻淡淡望著男人結實的后背，護目鏡下的眉眼輕揚，絲毫不見氣餒。

江臨舟低垂著視線，注意力只放在手上，仿佛視身后的林韻如空氣。

他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林韻，亦或是內心抗拒，腦海中又閃出昨日在餐廳女人直白的發言，無聲間他眉頭微緊，眸中情緒盡顯暗沉。

意識到自己被無視，林韻眼底并無半分失落，她同樣調整身上裝備，深藍色的連體潛水服將女人挺翹的身形勾勒地恰到好處，兩側腰身線條完美性感。

江臨舟背上氣瓶，在陽光下直起腰身，冗長的沉默過后，身旁的林韻終于再度開口。

“陸先生，要不要和我來場比賽？”

漫不經心的語氣，卻透露著一股挑釁意味。

江臨舟轉眸看去時，林韻已經抬腳入海，女人回頭看向他，五官被面罩遮掩，讓人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

那一瞬，不知是不是被人勾去心魂，江臨舟端量著不遠處女人站立的位置，鬼使神差地應下了這場幼稚的邀約。

“比什么？”他沉聲開口，一雙黑眸里平靜無波。

林韻冷不丁笑了，隔著一層厚厚的面罩，她輕牽薄唇，像是在認真思忖，停頓數秒才開口道：“如果我輸了，就從你眼前消失怎么樣？”

江臨舟避過那磨人的目光，默默邁起步子踏入海中，啟唇的話語薄涼。

“好。”

呵，還真是無情。

林韻斂目，聲音帶著笑：“那要是我贏了呢？”

話音落下，江臨舟并無反應，男人后背僵直，頓了片刻才發出嘶啞聲響。

他說，他不會輸。

*

海水直漫過腰身，盯著那抹漸遠的身影，林韻輕抿唇角，忽地加快腳底步伐，領先一步潛下水面。

江臨舟不疾不徐，跟隨其后。

目光所及，海水清澈，深不見底。兩人平穩向下，潛游的速度始終均勻。

雖然幾年前就拿到了潛水證，但常年忙于工作，林韻極少有機會下水，如今身子一點點下沉，竟生出幾分生疏感。

她漂浮著回頭，視線瞥見被自己落在后頭的江臨舟，驀地勾唇笑出來。

兩抹身影相隨，就這樣徐徐潛離淺水區，沖破海水阻力，不知名的魚群擦肩而過，美妙的水下世界緩緩映入眼簾。

周遭的水流暗涌，大面積地魚蝦在珊瑚群中穿行，少有人類打擾的神圣領域，此刻自眼底掠過的所有生物皆是自由的。

兩人浮潛而過之處，留下的痕跡很快又消失不見。

望著仍在下沉的林韻，江臨舟扇動腳蹼，在海水中自如而下，匆匆略過林韻，繼續向更深處探索。

林韻自然不甘示弱，她循著男人漂游的方向，收緊手臂加速追逐。

有那么一瞬間，林韻覺得生命就暫停在此刻，似乎會是一件幸事。

水底的光線不似岸上通亮，隨著潛入海拔漸深，水溫也變得冰涼，耳畔傳來一通幽鳴，林韻被迫放緩速度，腳底的動作遲滯下來。

潛水者最應懂得的便是量力而行，領先于深處的江臨舟率先停下，他翻轉身姿，伸手比出手勢。

那是停下的意思。

當然也是他贏了。

但當他驀然回眸，捕捉到不遠處那抹晃動的身影，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是一場多么愚蠢的游戲。

加快速度游向林韻的時候，幾秒鐘的功夫，江臨舟腦海中曾如過電影一般閃出過許多畫面。

那些不甚久遠的回憶，或清晰，或模糊，最后唯獨留下一瞬銘于心間。

他記得他曾經說過，要好好活著的。

*

海水翻涌攪動，身體失衡的最后一刻，林韻已經忘記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她努力撐著呼吸，在幽藍的海水中，遠遠瞧見江臨舟打出的手勢，腳底像是被束縛，猛然失去了所有力氣。

沒過多久，意識猶存的時候，她已經落入江臨舟懷中，厚重的潛水衣隔絕了溫度，除卻環繞耳邊的轟鳴，她已經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響。

即使拖著人，江臨舟上潛的速度也絲毫不見消減，等到他急切地鉆出海面，頭頂的陽光乍現，回歸氧氣世界，他急忙扯下懷中林韻的面罩，大踏步朝岸上奔去。

急促的腳步落入海水之中，“噗通”響動不斷，激起的水花四濺，林韻感到身下的顛簸感，倚在男人胸前重重咳了兩聲，慢吞吞抬起一雙杏眸時，撞見的是男人雕刻分明的下頜線條。

江臨舟垂目看過來時，她正頂著滿臉水光，得逞地笑著。

“陸先生，人太善良可不是個好習慣哦。”

江臨舟腳下的步伐頓住，低頭睥睨著女人水淋淋的面容，原本浮于心間的情緒幾乎瞬間沉落。

林韻仍緊盯著他，眼神清澈又熾熱，仿佛根本無所畏懼。

彼時陽光正盛，透過淡薄云層，耀地人有些睜不開眼。

男人的臉色緊繃，額間潮濕的發絲仍在滴水，連帶著視野也變得模糊。

林韻從中尋到幾分怒色，輕斂下眉睫，忽而靠近男人耳畔，操著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低聲說道：“你說我們這像在私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