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澄眼看著任朗的臉色從冷白變成鐵青，身體像電線桿一樣直挺挺地杵在那一動不動。

她走過去，遞給任朗一包紙巾，“您擦一下吧?！?

任朗沒有接，身體不住地微微發抖。

他......是嚇傻了嗎？

明澄想了想，輕聲問：“要不......您把鞋脫下來我幫您擦擦？”

“憑什么？”小秦大步走了過來。

明澄對小秦說：“你先帶白老師去羊圈吧，我們一會過去?！?

小秦沒有走，瞥了一眼任朗，對明澄說：“明姐，我早說過這人不正常，你別被他給騙了?！?

任朗用盡氣力恢復了一絲理智，質問道：“你，你為什么在這里放這么惡心的馬糞，是整我的嗎？”

“這是羊糞?！毙∏氐芍m正道。

明澄：......

這兩人又開始了嗎......

“明澄，我先去準備了?！卑桌蠋煕_她喊道。

“白老師，你等一下。”明澄一邊大聲回話，一邊扒拉著小秦的胳膊，“你快陪白老師過去?！?

“明姐，你去吧，我在這陪他?！毙∏仉p臂交叉在胸前，盯著任朗。

“你......”明澄第一次見小秦這么強硬地拒絕自己，竟不知怎么接了。她又回頭看了一眼白老師，她正微笑著沖自己擺手。

唉，不管了。

明澄撫了一下小秦的肩膀，說：“你好好的，千萬不要吵架。我一會就回來?！比缓笥謱θ卫收f：“任總，不好意思啊，我先帶白老師過去，馬上回來?！?

兩個男人就這么對視著，沒有人回話。

算了，快去快回。明澄一咬牙一跺腳跑向了白老師。

她把白老師帶道羊圈旁，搬桌子時心事重重差點絆倒，桌子放好后白老師笑著對她說：“我自己來就行，你快去看看他們吧?！?

明澄心里著實不放心，于是謝過了她就往回返。

跑了一段路，明澄遠遠看到這兩個人的姿勢變了，像是蜷在了地上。

天哪，不會打起來了吧！明澄飛也似的奔了過去。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兩人的畫風似乎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樣......

任朗躬身坐在一個小矮凳上，兩只手拘謹地扶在膝蓋上，一只腳只穿著襪子踩在另一只穿著鞋的腳上，安靜地看著對面。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對面的小秦半蹲在地上，一手拿著一只黑皮鞋，另一只手正握著一把小刮刀刮著皮鞋底上粘著的褐色污物。

他一邊把刮下來的東西倒進一個小筐里，一邊說：“羊糞可以做成羊磚燒火取暖，是很珍貴的東西，才不惡心?！?

清理完成后，他把放到前面干凈的草地上，干脆地對任朗說：“穿上?！?

任朗默默地穿上了鞋。

“別再踩上了，糟蹋東西?！毙∏匮a了一句。

任朗摸了摸皮鞋，淺笑一聲，“看不出你還挺識貨?！?

“我是說別糟蹋了羊糞?！?

任朗猛地站起來，盯著小秦，側臉上的咬肌鼓起又縮回，最終沒有說話。

明澄躡手躡腳地走近他們，生怕破壞了這難得的平靜。

“那個......”她輕聲說。

兩人同時看向她，眼神犀利。

明澄咽了口口水，“可以去羊圈了嗎？”

小秦的臉立刻由陰轉晴，說：“走吧，明姐。”

任朗的神情也恢復了正常，點了點頭。

明澄的心終于放下，笑著說：“好嘞?！闭f著走到前面帶路。

快到羊圈時，明澄快走了兩步和白老師打招呼。

任朗則走到了小秦的并肩處，沉聲道：“小秦。”

小秦轉頭警覺地看著他。

任朗嘴唇躊躇地動了動，最后用幾乎只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擠出兩個字，“謝謝?！?

小秦扭頭看向前方的明澄，傲嬌地說：“我是為了明姐。還有，叫我巴特爾，小秦是明姐叫的。”

任朗也看向明澄，她好像感覺有人在看自己似的也回過頭來看他，揮起一只手招呼著，笑顏燦爛。

任朗的唇角不自覺地上翹了幾分，步子也邁得大了。

“來啦！”小秦先他一步跑了過去。

任朗的臉立時又沉了下去，挺了挺腰板，不急不緩地踱著步子。

羊圈旁邊的桌子上整齊的擺放著一排器械和試劑，白老師已經帶好手套等在那里。

“CIDR我已經用生理鹽水處理過了，可以開始了。”白老師對大家說。

“CIDR是什么？”任朗走到明澄身邊問她。

“奧，就是這個。”她指了指桌上的白色裝置，“中文叫孕酮栓。”

任朗仔細看去，是一個像小樹杈的物件，一共三根叉，其中的一個尾部還有一根細線。

只見白老師拿起一個孕酮栓，塞進了另一個像槍一樣的裝置頂端，三根叉立刻被固定成了一根小棒。

這時小秦已經從羊圈里牽出了一只母羊，利索地將它倒立起來。白老師舉著那把“槍”走近母羊，朝著它的私處伸進去，咔嗒一聲，小棒被打了進去，只露出那一根細線在外面。小秦將母羊放下，明澄把它趕到了旁邊一個單獨的羊圈里。

三個人配合默契，儼然成了一條流水線。

任朗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以為的絨山羊飼養不過就是放放牧，喂喂飼料，從來沒想過還需要經過這么......粗曠的操作。

同樣的流程循環了幾輪，明澄發現任朗一直站在一旁不說話，擔心冷落了他，于是走過來詢問：“任總，您對這個步驟有沒有什么問題？”

“啊？”任朗定了定神，瞳孔的焦距從羊屁股調整到了面前的明澄，“打進去的這個就是，額，那個......種嗎？”

明澄噗嗤笑了出來，馬上扭過頭捂住了嘴，假裝咳嗽了兩聲掩蓋笑意。

“不好意思?！彼D過頭看著任朗，努力平復情緒，解釋道：“不是，這個是用來誘導母羊那方面欲望的，等兩周之后取出來，母羊就可以集中和公羊配對了?！?

任朗心里有些不爽，語氣也不耐煩了，“這個和羊絨品質有什么關系？白白耽誤我半天時間?！?

“您別著急，是有關系的?！泵鞒乌s忙安撫，“人工干預懷孕時間，可以讓母羊的產絨旺期避開最需要養分的孕后期，這樣羊絨產量和品質更高?！?

任朗確定明澄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懂了，但是怎么連在一起就暈了。

“就是不讓胎兒和羊絨搶營養的意思?！泵鞒慰此麤]有反應又解釋道。

“我聽懂了?！比卫识似鹎徽{說，“沒想到你對山羊飼養也了解不少?！?

明澄還沒回答，小秦在一旁喊道：“明姐，這只好了！”

“來啦！”明澄應聲回應，又轉頭問任朗，“您有沒有興趣親自試試？”

任朗被這突如其來的邀請嚇得連退兩步，渾身每個細胞都在抗拒，磕磕巴巴地重復著，“不，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