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無及和尚
- 荒城之神寨沒落
- 老紅孩兒
- 4417字
- 2022-09-29 20:57:39
這一下可亂套了,那男人反應的倒是挺快,只是一把沒抓住,從車里翻了出來,砸在一個正在賣力跳舞的面具鬼身上,面具鬼又拽倒了旁邊舉法幡的,法幡壓斷了公路一側的電線,“噼哩啪啦”的光星四濺。
連元祖的臉都被小猴子的尾巴抽了一下,嚇的坐也不打了、咒也不掐了:“快,快,把高護法扶起來”。
圍觀的人紛紛散開,閃出一片空地,只有小妹抱著小猴子咯咯的笑個沒完。
高護法滿臉驚奇:“怪事,怪事,你一定是有法緣之人,來,來,上車,跟我們去寺里,元祖將為你單獨撫頂傳功”。
這人姓高,卻是個矮胖子,腮幫子鼓著,象個蛤蟆。
我看了看陶木春,她見一人一猴玩的正開心,不忍掃了小妹的興,但不同意她坐元祖的吉普,我們開著車,慢慢的跟著走。
“……好冷啊”。
小妹抱著肩膀,微微發抖:“這,這小猴子象是冰做的,可是太好玩了,姐,咱們也養一個吧”。
車窗沒關,一個手捧法碗的女孩聽見,“嗤”的一笑:“你們可養不起,白靈猴喝的是滾燙的豬油,吃的是巨毒的紅玉環蛇,每過三天還要在籠屜里蒸上三個小時”。
“你們這是在虐待動物”。
小妹握著拳頭:“為什么要蒸它?”。
是啊,蒸三個小時,豬頭也熟了。
女孩兒眨眨眼:“不這樣不行啊,不這樣它就活不了,會凍死的”。
世界上居然有這么奇葩的猴子,大概不會有第二只。
“靈猴是一對,還有一只紅靈猴,喝的是雪山上的雪融水,吃的是綠玉環蛇,每三天在冰塊里凍上三個小時”。
我把小妹張大的嘴捏上,又問她靈猴已經活了多少年。
“五十歲了,十年后,它就會化真歸元,元無盡,是太虛,留觀萬物榮枯,亦解我輩憂嗔”。
聽不懂。
“她的意思是說,再過十年,靈猴的元氣會聚積在一起,化整為零,零最小也是最大的,如同宇宙,而它的形態會留在這世上,看著各種事物演變,順便幫我們這些凡人消除心中的憂傷愁苦和憤恨不平”。
蘇欣晨慢條斯理的說:“就是死了”。
女孩兒點點頭:“你很有慧根,只需要再多一點努力,法緣自然會加深”。
“哦,我應該怎么努力?”。
“我們有十種緣臨普降帖,每一帖都能加深你與元祖的法緣,你請回去,帶在身上,終生受用”。
陶木春覺得既然要去寺院,多少要表示一下,掏錢買了四張,不便宜,拿這些錢能在中高檔餐廳里吃頓狠的。
四張帖子,抽中三個真字。
真字帖相當于金猴寺的VIP,可以參觀普通游客到不了的地方。
比如猴神殿、取沐紅亭,墨池靈生閣,倘若對了機會,還能和元祖喝杯清元養心茶。
女孩兒小聲補充:“清元養心茶要另外收費,五,五百塊一杯”。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還沒奢侈到拿錢哄自己玩的地步,正好缺一個真字帖,就說我不去了。
“沒關系,沒關系”。
女孩兒一指小妹:“你朋友是有法緣的人,當然處處可以通行”。
哦,猴子喜歡誰就是有法緣,就能不要錢,它要是整天往人懷里扎,烏頭會不虧大發了嗎?
“這種情況還是頭一回,除了高護法,靈猴不讓任何人接近,連元祖都不行”。
她很是羨慕:“其實,我也想抱抱它”。
前面到了山階,隊伍越發擁擠,我氣喘吁吁的爬了上去,一座寺廟巍然聳立,法相莊嚴,飛檐下八根紅柱,上懸大匾:金猴寺。
寺門兩側各站一排黃袍僧,為首的一個須眉細目,宣了聲佛號,沖元祖和高護法點頭施禮,迎進了寺院。
里面有鼎云耳大香爐,插著燃香,煙霧繚繞,給人一種不可褻瀆的神圣感。
小妹也笑不出來了,老老實實的跟在陶木春后面。
元祖進了禪房,換了身金絲法衣,后襟撫地,在百名會眾的注目中登上高臺。
“坐……”。
高護法主持開壇儀式,拖著長腔,呼呼啦啦坐滿了一院子人,元祖盤膝吐納,嘴里“嘛哩嘛哩”的不知在念什么經,接著用楊柳枝蘸著銀盆中的清水往人群里灑。
還真有不少人跪著往前爬,想多沾些福蔭。
“請法緣人……”。
高護法嗓子真好,隔這么老遠,聽得清清楚楚。
有幾個女孩兒到處扒拉著人腦袋找小妹,周圍的人也用手捅她:“你,你……”。
小妹看了眼陶木春,見姐姐點了頭,喜滋滋的跑上去。
我碰了碰旁邊的一個大圓臉:“哎,下面該干什么了?”。
那人愣了愣:“給你朋友賜功啊,真元大法”。
“十分鐘能結束嗎?”。
我憋了泡尿。
“最少倆鐘頭,賜完功,一個接一個的上前插香叩首”。
“還得給小姑娘磕頭?”。
“不是她,拜真元老祖”
真元老祖是誰?。
“元祖也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元祖也有爹”。
胡小鈴的爹?胡大志!我心想算了吧,貓著腰、順著墻根往后面走。
廁所倒是好找,掛著大牌子:一元一次,收拾的挺干凈,洗完手出來,碰見了那個長眉毛的老和尚。
“大師傅,你好”。
我想點頭過去,被他叫住了:“施主,我看你也不象那些貪癡之人,莫非還要回去枯坐空等嗎?”。
“大師傅有什么高見?”。
他長袖一翻,拉住我的手:“隨我喝茶去吧”。
這老和尚有點意思,象個得道高僧,可一進禪房,立馬捋胳膊挽袖子,從茶筒里挑了幾勺毛茶,倒水扣蓋:“兄弟,坐”。
然后看著我:“你是不是姓沈啊?”。
剛才他一聲兄弟我就愣了,現在又愣了一下,茫然搖頭。
“放心,法不傳六耳”。
老和尚壓低聲音:“你們家的事兒,我清楚”。
“你,你說說看”。
“白靈猴肯親近的人,除了高護法,就是姓沈的,不用瞞我,你回去問問老輩,這金猴寺論到根上,是你們沈家的功德”。
金猴寺原本是個破爛小寺,人們戲稱為無梁寺,常年住在這兒的只有一個野和尚,少年時強橫,為世人所不容,有一天突然大徹大悟,也不管什么度碟接引,自剃為僧,就叫無及和尚。
一天,他在河邊靜坐,水里突然飄來一個人,半人半鳥,救醒后,才知是同益城沈家的后代。
“沈如斯,生性豪放不羈,嗜賭如命,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膽大,朋友故意拿話激他,說沈氏祖訓不得擅入雪山,你敢不敢?”。
老和尚瞅我:“這是在揭你們的短,不能忍”。
沈如斯大怒而起,挽起朋友的胳膊,一起上了雪山,那時候山上雖然沒有溫吉古和圣女,但有歡喜花,當地人都知道這種花有毒,他見朋友嚇的直往后退,哈哈大笑,昂首獨行。
風送花香,絲絲入鼻,沈如斯很快英雄變狗熊,倒地抽搐不止。
朋友還以為只是中了花毒,正要設法施救,誰曾想他面目大變,靴子都被撐破,露出三根血淋淋的大腳趾,腋窩到手臂下方倒生翎毛。
基本上就成怪物了。
此事一出,全城震動,連沈氏本家都驚愕不已,終于明白了先祖為何要立這塊訓碑。
“可后悔有什么用呢,老百姓都說沈氏是妖門一族,沒二話,打出去,得虧沈老太爺有財有勢,買通當地官員,將那個惹禍的朋友押上公堂,逼他承認是自己酒后看花了眼”。
這理由也只能騙騙小孩子,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是騾子是馬拉出來。
“你們祖宗也是心狠,偷偷打死了個奴仆,扔進河里,咬定這就是沈如斯,請官老爺趕緊捉拿兇手”。
他的老婆孩子披麻帶孝,在堂外跪了三天,當官的只好拿了幾個潑皮頂缸。
不久后,宗族會議,沈如斯一家五口被逐出了同益城,令其更名換姓,從此,世上多了一個叫水復機的人。
水真理就是他的后代!
“身份是新的,可那副嘴臉變不了,水復機天天躲在家中不敢出門,最后心一橫,干脆死了吧”。
無及和尚見他執意投河自盡,伸手將木杖插入土中,陽光下,出現了一道影子,只要能將影子抹去,便任他了此殘生。
世事如影,縱然死一萬次,也洗刷不掉沈家的恥辱。
“水復機上山后,無及和尚讓他帶發修行,說你什么時候忘了自己的樣子,才算真正入得我門”。
但這人性情剛硬,竟然忍痛燎光了羽毛,人們見他經常以火浴身,便有了火和尚的稱呼,又因為火燒后黑如焦炭,又叫他山灰鬼。
過了數年,水復機了卻八苦,心如止水,跪在師父面前,求賜法號。
無及和尚笑道,天下人皆知你是個山灰鬼,不如就叫山灰吧。
真是個懶和尚。
“后來,他下山化緣,救了一位富家千金,重修了這座寺廟,當時叫木母寺”。
木生炭,可謂炭之母!
等到無及和尚圓寂,山灰遁入山林,再也沒人見過他。
“是不是因為靈猴,才改了金猴寺?”。
老和尚點頭。
“請問大師傅法號?”。
“我?”。
他立刻收起笑容,雙手合什:“我叫玉田大師”。
“玉田這兩個字有什么禪機嗎?”。
“沒有,我姓高,就叫玉田”。
原來這也是個野和尚,和那位高護法可能是一家子,跟他說話的時候得小心。
“你們究竟是沈家哪一支的?沈、水、吳、威,我猜不是姓沈就是姓水,吳家人已經很多年沒露過面了,怕是要絕戶,而那姓威的串了種,算不上正經沈家人”。
我正在考慮該怎么回答,高護法掀開門簾,進門就嚷嚷:“哥,趕緊,去照個面……”
扭頭瞧見我,有些意外:“他怎么在這兒?”。
“阿彌陀佛”。
高玉田捻著佛珠走了。
這個矮胖子比他哥聰明,上來先問我姓什么。
“姓水”。
“是沈家水嗎,水真理的親戚?”。
倆人好象認識。
“沾點邊兒”。
高護法“哦”了聲,說好幾個月沒見她,不知道臉上的痦子點掉了沒有?。
我見過照片,臉比鏡子都干凈。
“那是我記錯啦,還戴眼鏡嗎,度數又高了吧?”。
“這話要讓她聽見,非跟你急了不可,她總說自己的眼睛好看,亮”。
“嘿嘿”。
高護法一拍頭:“瞧我這腦子,木頭疙瘩”。
我暗中吐了口氣,僥幸過關,不過水真理的眼睛確實很有光彩。
消除了疑慮,他對我無比熱情,非拉著我去取沐紅亭,路過猴神殿的時候,一股冷風吹過,空曠的大殿里傳出陣陣回響,陰森可怕。
“這,這猴神長什么樣?”。
“進去瞧瞧”。
他神秘兮兮的推我。
殿里昏暗,一個長長的高臺環繞三面,蹲坐著一排鐵猴子,最大的站起來估計得有三米,最小的跟白靈猴差不多。
我默數了一下,共有三十一只,形態各異,但都呲牙咧嘴的面朝殿門。
“是塑像,還是真的?”。
“假一賠十”。
高護法開玩笑:“水真理頭回見的時候也嚇了一跳,你們走的早,不知道我們高家和靈猴的淵源”。
他住在高莊村,是距離玉硯雪山最近的一個村子,祖上擅長伺弄牲口,大家都叫他高龜年。
一年大荒,又鬧鼠患,高龜年打算上山碰碰運氣,聽說有人在巖石縫里找到過雪蓮,只要采一朵,今年就能熬過去。
因為積雪難行,他準備從背面的落馬崖走。
落馬崖就是當年黃彥之被溫吉古摔死的地方。
突然,有什么東西絆了他一下。
是只白毛小手。
“那家伙掛在冰窟邊上,渾身是血,高龜年拉出來一看,個頭不小,再掰開嘴相了相牙,乖乖,還沒足月呢”。
“難道是小溫吉古?”。
它掉下懸崖,滾入了冰窟,所以白英爾曼才沒有發現。
高護法一拍手:“對呀,原來你知道,不愧是同益古鎮的老家,要真是只猴子,肯定就給宰了,可高龜年說你們看不出來,這東西倒有三分是人,誰還敢吃啊,又賣不了幾個錢,索性扔在院子里,隨它去吧”。
晚上,高龜年出來抱柴火,看見家里的老鼠都往外跑,還有蛇和蜈蚣這些冬天見不著的毒蟲,象被什么追趕著一樣,四散而去。
“原來它們害怕溫吉古的血……”。
打那以后,高龜年就賣起了驅蟲滅鼠的藥,因為效果極佳,廣受老百姓的喜愛,開了鋪子,蓋了宅院,成為一方富戶。
他又抓來兩只體型較大的母猴子,陪著小雪怪玩耍嬉戲,在經歷過無數次的失敗后,終于有了第一只猴寶寶。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靈猴越來越小,身體越變越冷,才有了喝熱油、上籠蒸的這些土方法。
“那只紅靈猴為什么不怕冷?”。
“它是我們繁育的新品種,靈猴天生愛吃毒蛇,我專門從一個老先生那兒求來了一卷干蛇皮,泡成藥酒,給剛出生的小猴子喝”。
高護法讓我看手機里的照片,蛇皮象麻繩似的擰成一團,身上有黃黑紅三色的條紋,混然一體,又各自成形,就象無數張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