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一撥人扛著鋤頭和鐮刀來到了這片小坡，望著高大的樹，一戶人家滿意的點點頭，一個強壯的男人抱起他的小女兒轉圈圈，“杏子，爹就在這給你安個家。”

一個小小的村落悄然建起，樹被包在了一個小院，蛇停在最高的樹枝上遠眺，樹問他：“你不走嗎。”

蛇搖搖頭，“我在等一只傻鳥回家。”

男主人在樹下建了一個秋千，杏子總是爬上去晃悠，可惜家里的人都在田間，她的腿夠不著地，玩不起來。

杏子很沮喪，含著拇指在秋千上哭，忽然一陣風吹來，秋千開始動了！

樹努力晃蕩著枝葉，朝樹底下的杏子送來好風，他聽著小女孩銀鈴般的笑聲，他也笑了，蛇不解地看向他，“你為什么要笑。”

樹向他說了一個不長不短的故事，蛇聽后沉默了許久，他看著樹溫柔的樣子，想起了那只闖過雪山與海浪，看過日出與夕陽的麻雀。

真是只傻鳥！

蛇離開了，他在夜晚獨自爬走了，他靜靜地在木心回來的必經之路等著她，果不其然，一個月后，他在空中看見了那只鳥。

“木心！木心！”他拼命地呼喊，木心也發現了路旁了蛇，趕忙飛了下來。

“你怎么在這呀？樹呢？”

“樹走了。”

木心噗嗤一笑，“你又騙我呀，樹沒有翅膀，也不會爬，他怎么會走。”

蛇看著她，三角的豎瞳滿是悲哀與憐惜，“他的心走了。”

他開始講樹和他說的故事。

很久之前，這里也有戶人家，為了祝賀小女兒的誕生，他們在院子里種了棵樹，換言之，樹是因為有她才存在的。

姑娘總是對著樹訴說自己的心事。

“樹啊，我今天背了一首詩。”

“樹啊，我又長高了！”

……

十五年對一個人來說已經很長了，但是對于一棵樹，還太短太短，樹甚至不明白，為什么從前的姑娘再也不見了。

木心好奇地問：“為什么不見了。”

蛇看她一眼繼續說道：“因為她嫁人了。”

樹在原地默默地等，等著他的小姑娘回家，每次他仿佛聽見門口有她的笑聲，期待許久后卻沒有她的聲影。

等再次見到她，是被眾人抬著進來的。

姑娘懷了孩子，下田干活時摔了一跤，孩子沒保住，大人也快不行了，樹看著她奄奄一息抱住自己的樹干哭泣，一瞬間心如刀絞，他只能無力地搖搖樹枝，看著她死去。

滄海桑田，原來的村子再戰火中化為灰燼，樹卻依舊挺立在那，只是再也沒有人涉足過這片土地。

木心聽完早已經淚流滿面，沒有人會相信一棵樹會心痛，也沒人會相信一只鳥會悲傷，更不會相信一條蛇會愛上一只鳥。

蛇勸著木心，“和我一起走吧。”

“不，我要留在樹身邊。”

蛇看著木心遠去的身影，孤寂地離開了路口。

等木心飛到樹身邊時，杏子正坐在樹底下看書，畫的小人連環畫，小姑娘看得津津有味，樹悄悄地挪動自己的葉，隨著太陽的移動給杏子留下一片完整的綠蔭。

木心很難過，但她佯裝著鎮定，像往日那樣的回來，朝樹打招呼，“嘿，我回來了。”

樹卻對她小聲地說：“不要吵著她。”

一棵樹看著一個姑娘，一只鳥望著這棵樹。

木心決定不走了，因為再有趣的故事樹都不想聽了，他的注意力全在杏子身上。

從來沒有見過的樹，木心此刻才知道，樹不是沒有心，他只是愿意把心給一個人。

但木心愿意等他，因為人的生命是有限的，陪著樹到最后的只能是她。

一天傍晚，天空忽然響起了驚雷，瓢潑大雨傾盆而下，所有人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門。

樹擔憂地望著天，轉頭對木心說：“你去避避雨吧。”

木心點點頭，飛到了屋檐下，雨下得太大，像簾子一樣阻擋了她的視線。

雷聲震天響，閃電劈得天都亮了幾分，一道帶著火花的雷猛地降落，即將打在這一家人的屋頂。

“不好！”樹急切地掙扎，企圖讓屋里的人快點出來，木心在檐下胡亂的飛，忽然她的眼里出現了一道光。

樹在干什么？

一個男人憑空出現在了院子里，他是那么的俊美，夾帶著無限的溫柔，臉上卻帶著堅毅的勇氣，他縱身一躍，身體直直朝雷電奔去。

木心大叫，“不要！”

風雨過后，許多的房屋都被毀損，只有杏子一家除了一棵樹焦黑以外，竟然毫無損失，杏子瞪著葡萄眼，哭號著抱著樹，“娘親，樹！樹黑了！”

和藹的女人將她抱起來安慰，“不怕，咱們好好養它，說不定還能起死回生。”

杏子似懂非懂地含著淚點點頭，她想說昨夜還聽見了鳥叫聲，卻被女人抱回了屋子，她扭過頭看著這棵樹，一滴淚劃過她稚嫩的臉龐。

時節如流，再回首已是千年后。

街道上車水馬龍，一棵蒼天大樹成為了這個城市的標桿，當人們給它修剪著枝椏的時候，驚奇得發現里面早就腐蝕一個大洞。

工人打開這個洞，只發現了兩具動物的尸體，經考古學家研究，是千年前的麻雀和蛇的尸體，這棵樹已經存在了千年！

路上的人依舊來來往往，一個年輕的姑娘站在樹下吟誦著一首詩。

古樹欹斜臨古道，

枝不生花腹生草。

行人不見樹少時，

樹見行人幾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