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約要甄別，要篩選，要判斷，要確定。她既擔心選錯了，又擔心漏網，還擔心把握不好節奏和交流尺度而打草驚“魚”。

她通過了幾個加她好友的申請，試著跟他們聊著。她不時提醒自己，一定不能著急，不要總想著自己的目的，要像普通的網友聊天那樣。

她的行動在工作之余進行，該上課的時候上課，該開會學習的時候也照常參加，只有空閑和下班以后才能聊天。正因如此，她在群里的表現很生活化，不容易被人看出“異常”。

經過一個星期的交流，她將目標集中在兩個人身上，其中一個人的昵稱是金庸小說中的人物——蕭峰，另外一個人的網名叫“如來”。

“如來”剛找董小約聊天時，董小約故意晾了對方一陣兒。這是她的篩選策略。她分析面具男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因此，對她的不回復，有開罵的，有不滿的，這些人直接被她淘汰。

經過幾天的篩選，她將注意力放在如來身上。

又過了幾天，如來才開始主動進攻。這個時候，她作為釣魚者要有耐心，要把握好節奏。面具男那么謹慎，她稍有大意，便會引起他的警覺。

此時，最好的策略是欲擒故縱。于是，她什么都沒回，讓他著著急，這樣他才不會起疑。增加他捕獲獵物的難度，反而會刺激他的捕獵欲望。

終于有一天，在虛擬中，他嘗試扼她的頸部。她配合著，引誘著他，發現他的手法與偷拍視頻中的面具男相似度非常高。

她更加堅信，如來是面具男的可能性很大。

市公安局馬上就到，從車里望去，門口的馬路旁停滿了車。喬大勇一邊慢慢開著車，一邊四處瞅著，尋找可以停車的地方。

坐在副駕駛的童欣說：“別找停車位了，你開到門口，我下車，你馬上開走。”

今天上午，喬大勇前兩節有課。10點下課以后就沒課了，陪童欣去醫院復查。復查后又送她回市局。

童欣身體恢復情況很理想，右手手臂的繃帶撤掉了，雖然小臂上的石膏還需要繼續保留，但現在石膏技術進步很快，不像以前那般笨重，穿一件肥大一點的衣服，袖子可以套在石膏外面，如果不是特別留意，注意不到她手臂有傷。

喬大勇不放心，說道：“我送你進去唄。”

童欣抬了下手臂說：“你看，我基本好了，不影響走路。你趕快回學校吧，別耽誤你太多時間。”

“好吧。”喬大勇應了一聲，將車開到離市局大門5、6米的地方停下，拉上手剎，打開車門，準備下車。

童欣看出喬大勇下車是打算到副駕駛一側，扶她下車，以前每次都是這樣。她馬上阻止說：“你甭下車了，我自己能行。”

說著，她扭著身子，用左手擰開車門，回頭看了喬大勇一眼說：“你看，我能行。你放心，我會注意的。”

然后，她抬腿下車，喬大勇擔心地叮囑道：“慢點，慢點，別著急。”

童欣下了車，離開車門2米多，轉身對著車，揚了揚手說：“你回吧，我沒事的。”

然后，她看著汽車啟動，上了主路，消失在車流中。童欣穿過市局大院，向主樓走去，邊走邊惦記著董小約“釣王八”的情況。

一進辦公室，差點碰上正要出門的小劉。小劉打量著她，問道：“胳膊不用吊了？全好了？”

他的話引得其他人的目光投了過來。童欣抬起右臂：“基本好了，石膏沒全撤，醫生說再留半個月。”

小劉叮囑道：“還得多注意，要好得徹底些。”

童欣一邊應著，一邊到自己辦公桌前坐下，給董小約發微信：王八釣得咋樣？方便電話嗎？

片刻，董小約回：有進展。午飯后聊。

童欣一看時間，11點半了，該吃午飯了。她先泡了杯茶，然后去吃完飯，從食堂出來，在大院里給董小約打電話。

電話接通之后，兩人先閑聊了一會兒。董小約問童欣傷情的恢復情況，然后將她在群里“釣王八”的情況簡要說了一遍。

聽完之后，童欣沉默了一會兒，消化著董小約提供的新情況，然后問：“跟你接觸的這個如來是不是面具男？”

“我感覺很像，但沒有100%的把握。”

“對警方來說，即使只有50%的希望，我們都要試試。”童欣說，“他會約你見面嗎？”

“我不敢肯定。我不能主動約他，以免他起疑。不過......據我推測，他會約我的。”

“嗯，你的感覺向來很準。”童欣又叮囑道，“他如果約你見面，你一定要及時通知我。”

掛斷電話，手機又響起微信提示音，童欣以為董小約剛才忘說什么，打開手機一看，是秦勉的微信：小約網上“釣王八”情況怎樣？有進展嗎？

這兩人，不愧是好過的，就像約好似的，董小約那邊剛掛斷電話，他的微信就來了，而且說的是同一件事，真有一絲“心有靈犀”的味道。

董小約的情況用微信不容易說清楚，童欣打電話給秦勉，將董小約剛剛講述的經過復述了一遍。

秦勉問：“你有她釣王八的聊天記錄嗎？”

“聊天記錄？要它干嗎？”

“看看細節，也許能發現點什么呢？”秦勉說，“主要看看小約有沒有危險。”

童欣想想也對，她其實最不放心的也是董小約的安全，于是她說：“我要要看吧。”

隨后，童欣給董小約發微信：你跟如來的聊天記錄，發給我看看。

董小約問：聊天記錄？你要記錄干嗎？

童欣如果如實回答，像不信任小約似的，她回道：學學。

董小約：這有什么好學的？偷窺別人隱私，你變態啊？

童欣：你我之間哪有隱私？學學你如何撩男人，嘻嘻！

董小約：去你的！

盡管董小約如此說，過了片刻，她仍將聊天記錄發給了童欣。看完記錄，童欣心里不得不佩服，在與男人交流方面，董小約的確高出她不止一個量級。唉！看來自己投胎時投錯了性別！

童欣想著，往大樓走去。到刑偵支隊所在樓層后下了電梯，她看到牛進的辦公室門開著，打算將董小約的進展情況告訴牛進。

離門口還有4、5米時，看到牛進從辦公室出來，后面跟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是童欣辦公室的小劉，他們邊走邊說著什么。

牛進正準備回身關門，看到童欣，停下手里的動作，問道：“找我？”

童欣點點頭。牛進對那兩人說：“你們先去車里等我。”

然后，他重新將門打開，進了辦公室，童欣隨后跟進。牛進來到辦公桌前，沒有坐到座位上，而是靠在辦公桌的側面看著童欣，做出一副傾聽的姿態。

“我匯報一下網上釣魚的情況。”童欣說著，將董小約的進展簡要說了一遍。對牛進，她沒有將釣魚說成“釣王八”。

牛進一邊點頭一邊說：“嗯，進展不錯啊！”

“你們有行動吧？我也去。”童欣興奮地問。

牛進目光落在童欣的手臂上，童欣抬起受傷的右臂晃了晃，說道：“我沒事。”

牛進微微遲疑了一下，然后說：“你盯著釣魚的進展吧，這條線很重要。如果那人約見面，一定要及時匯報。”

“好吧。”童欣撅了下嘴，難掩失望之色。她在牛進面前，更多地將他當成師兄，而不是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