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一個八歲多點大的小男孩邊跑邊喘著氣停下來說話。

地上有兩個小人兒捉玩著地上的蟑螂的長支，聽到動靜抬起頭來看。

張強笑道：“浩子，怎么了？”

另一名男孩也瞇著眼看浩子等他說話。

浩子撐著膝蓋諉身說：“村口....來了好多人，浩浩蕩蕩的，但是看衣服，好像是打仗的人回來了”

“什么？你可看清楚了？那....我阿爸他們回來了嗎？”

張強激動的丟下手里的蟑螂，隨手就丟到對面江擎的身上，那蟑螂小小一只，動作極快就鉆著了江擎的衣服中，等他慌亂的把蟑螂抓出來丟地上的時候，張強的小身影已經往村口方向去。

浩子和江擎也相應到了村口，村口的情況確實像浩子說的那樣，他們看到了好多熟悉的身影，只是他們多大與出去的時候不太一樣，有的又黑又瘦，有的好像有一支衣袖是空的，他們的手不知道去了哪里，有些還能站著，有些是被抬著回來的。

江擎回到家門口，看見不知道從哪里回來的母親，只見她的懷里抱著一個被白布包著的東西，江擎正想問，但想到村口見到的情況，皺著眉問道：“阿媽，是不是阿爸回來了?你有沒有看見他啊？”

江擎母親周秀麗聞言，把手中抱著的東西抱的更緊了，似乎才從剛才沉浸的神思中回過神來，斥罵江擎說：“你又跑哪里去了？一天到晚的到處跑，要是你爸回來.....”

周秀麗說到一半沒有再往常一般說下去，匆忙就進了屋。

第二天后，三人聚在一起才知道，昨天那些人是送他們的父親回來的，他們的父親都死在了戰場上。

這七天，他們所到之處家家戶戶都是白凌。

距離他們父親沒有活著從戰場上回來的事情，已經過去半個月了，三人都明顯的感覺到村里好多東西都不一樣了，而且好多人已經離開了村子。

浩子看著張強和江擎問道：”你們也會離開這里嗎？“

江強性格猶如他的名字一般，堅決道：“不會，我死都會離開這里的”

“為什么？”

浩子不解的問。

江擎也同樣好奇。

江強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閃而過父親的身影，他已經記不清了。眼睛紅了起來，憋出一句話：“我阿爸還在這里，我要守著他，我們一家都在這里，我長這么大，都沒有離開過村子”

浩子點點頭，“我也是”

江擎想到陸續離開的人也是一樣的，可是他們也還是離開了。

又過了幾天，江擎沒有想到要離開這個村子的人居然是自己，外公他們不知道哪里得到消息父親死在了戰場上，他們找到了母親，勸說她回去。

在他們的只言片語中，他了解到原來父親母親的婚事，當年是不被外公他們所接受的，也難怪這么多年，他第一次見到外公。

浩子和張強得知消息來找他，張強雖然一句話都沒有問，但眼里全是責怪，終是頭也不回的跑掉了，浩子看著跑掉的江強，還是轉過頭來問：“江擎，聽村里人說，你們要離開了是嗎？”

江擎知道這個應該是的，但是他想留下來，可是他做不了主，除開外公一方的強勢，他也不想母親留在這個傷心地。

終是點了點頭：“嗯，對不起”

浩子從小就覺得江擎跟他們不一樣，拍了拍了他的肩膀，“沒事，就是張強可能”

隨后又擺擺手說：“沒事的，他就這樣，過段時間就好了，他只是不舍得你，你會回來看我們的吧”

“我會的”

很快就到了江擎他們離開這天，江強媽看著窩在家里的兒子，想到今天是江家小子離開的日子，他們三人玩得好，這小子估計在鬧別扭。

開口說：“強仔，江擎他們就要走了，你不去送一下嗎？他們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回來”

“不去，媽，你別說了，我是不會去的”

江擎和母親跟著來接他們的舅舅從家里出來，看見門口圍了不少人。

浩子摸了摸頭說：“你一定要回來看我們，不能把我們忘了，對了，阿強我一早就有去找過他了，他一定會來送你的，要不你等他一下”

“他說了要來嗎？”江擎嘟了一下嘴。

浩子支吾著沒回答。

周秀麗跟鄰里鄰居說了些話，收拾了情緒，招呼著江擎上前。

沒有再多待，就看著他們三人坐上了去往省城的車，浩子焦急的看著車子越走越遠。

十二年后。

“走”一個二十出頭的黝黑小伙趴在墻邊揮手對著身后的兩人說道。

他讓身后的二人偷偷摸摸的進了一幢報廢的小倉庫，過了沒一會就見兩人大包小包的從里面擺著東西出來，忙指揮著他們把東西放在一臺破舊的三腳架車上。

隨著滿意的看著車上的東西，蓋上布，又從地上撿上一些雜草鋪上。

從廢品站出來，小伙數著手上凌散的幾分錢，分給了些給身邊的兩人后，把剩下的塞進自己已經有些破爛的衣兜里。

“回家吧”

“誒”

身后兩人笑了笑把錢也收了起來。

左邊的輝仔說道：“哥，我知道最近還有個地方不錯，應該夠我們撈好大一筆”

“哪里”小伙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問道。

輝仔伏在他耳邊輕聲說著。

小伙聽后拍了他的腦袋：“你小子想死了是不，那里不能動“

”是“

三人回到村口，就見村里來了幾個陌生人，原來是鎮上來的，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三個小伙，除了帶頭的還能鎮靜下來，其他兩個都低著頭。

村長看見他們回來，便跟他們介紹。

“你們三個過來一下“

聽到村長的話，他們邁著步子走了過去。

“村長”

村長點點頭，對著他們說：”你們幾個這是去哪里了？別整天外面瞎溜達，趕緊找份正事，知道嗎？“

三人點頭著。

村長嘴里的話一說出來，就過了十幾分鐘，三人也是不敢亂動，乖乖的聽村長念完，直到村長旁邊的幾人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輕撫著眼鏡開口說：“村長”

這才打斷村長的話，村長開口說：“啊，黃鎮長啊，不好意思啊，這幾個小侄子，我看見他們總是想說一話體己話，一時竟忘記你們了，誒，真是不好意思啊”

那黃鎮長擺擺手，正想說話。

村長便又拍了拍幾個小伙的肩膀說：“快回家去，你們家阿媽都在家等著了”

“強仔，你回來啦”

“媽”

“誒，快吃飯吧”

兩人坐下來吃飯，才吃到一半，便聽見外面呼天搶地的喊聲。

女人拉住正要沖出去的兒子，“是你叔婆，怕是不行了“

小伙聽了母親的話，站了一會，還是打開門出了去。

穿過人群，看見被人群圍起來，防止她“發瘋“起來的叔婆。

小伙開口說：“我來吧“

幾個年老的老人聽了他的話，忙說，”強仔，先把你叔婆綁了吧，這鎮上好不容易來了個大夫，要給她看病，誰知道，她二話不說就把人大夫給咬了“

”沒事找什么大夫，浩子不是有給叔婆開藥嗎？“

“那哪能一樣，人家那大夫聽說是在西洋人的學校讀的書，浩子那三腳貓功夫，看看小病還成，你叔婆這發瘋也好幾年了，這怕是沒個大夫看都看不好的”

“我叔婆會變成這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怎么搞的“

”這……“

眾人沒說話，就這樣看著小伙，把老人抱了進屋，也不知道是因為那老人嘴里被塞了東西，手被綁了，還是因為看見小伙，覺得是熟人，動作間沒有那么大。

見人進了屋，屋外圍起來的人，都散開了。

老人的癥狀小伙都已經習慣了，等她似乎累了，小伙準備離開，便見門被人推開。

來的是一個高胖的小伙，兩人的年齡看不上去不相上下。

“阿強，叔婆怎么樣了“

”老樣子，她剛睡下，走吧“

兩人沒有多待。

從屋里出來，阿強跟著小伙進了他家。

女人看見兩人便開口說：“浩子回來了，沒吃飯呢吧，快吃飯，強仔也沒怎么吃，你們一塊吧，我給你們下點菜”

“好，嬸”

浩子應了下來。

坐了下來，便對著小伙說：“怎么回事，我聽說今天鎮上來了不少人，還是為了那事呢”

小伙沒好氣的說：“誰知道呢“

“誒，不過說真的，我們真的不離開這里嗎？”

“為什么要離開？“

”畢竟現在村里也沒有多少人，而且村里的條件也差，如果鎮上的人真的是為了幫我們而來的，那我們離開也是有好處的，這些年，我到處跑，各個村落，看著他們都比我們村里好多了，而且像叔婆這種情況，其實也是可以治好的，我這里拿的藥都是一些普通的，說不定洋人的藥會比我的好啊“

小伙一掌拍在桌子上，“夠了，你那么稀罕西洋人的東西，你當初就應該到外面去，留在這在可真是可惜了”

“哎呀，阿強，你又來了，我什么時候說我稀罕西洋人的東西了，我就是這么一說，如果我真的如你所說，那我早就離開這里了”

“隨你”

小伙說完便離開了。

女人忙活完出來，見小伙負氣離開，愣道：“這”

浩子擺擺手說：“嬸，別管他，他就這樣，快來吃飯吧”

女人搖搖頭。

又過了幾天，浩子在路上遇到黃鎮長，黃鎮長向浩子打聽，才知道，原來浩子是當地的赤腳大夫。

赤腳大夫一詞聽起來都不怎么樣，好多人都會嫌棄，浩子見鎮長這種大人物居然對自己沒有輕視之心，便與他聊了起來。

兩人一聊起來，便覺得氣味相投，而黃鎮長也覺得浩子是個不錯的青年，想到自己來村里就是希望村里的人可以搬出去，走出致富，現在這個村子都只剩下幾戶人家，大多都是沒有勞動力的老人。

青年人極少，而留在這里的青年人，之所以還在這里，是因為那個叫張強的小伙不愿意搬走，如果誰讓他搬走，他便要兇狠起來鬧得也厲害。

而最重要的一點便是，這里人極其迷信，他們這個村里的經濟是不好，但是宗族里的祠堂卻非常的光亮。

如果有一家人搬走，他的房子第二天便會成會一個黑房，所謂的黑屋就是外面和里面都是黑的，晚上的時候可以說是溶為一體，白天還能大概的分清個位置，這也是還有人沒有離開這個村子的原因，怪事發生的多，大家都很害怕。

其實，黃鎮長也不想來這里，但是他被上面派到這里來的，也是沒有辦法，第一他也想要說服村子的人，他們搬出去了，對大家都好，第二就是他自己多少也是喝過西洋墨水的人，對于這種舊封建的產物，也想要打破。

浩子和黃鎮長聊了一天下來，也了解了不少，也起了想要離開村里的想法，畢竟自己還年青，如果能到外面發展，總是好的。

于是找到自己的好兄弟強仔，可是強仔還是不愿意，表示如果浩子要離開就自己離開，他是不會離開的。

浩子知道強仔一直不離開這里，可能跟小時候好朋友江擎的離開有關，便開口說：“江擎都離開這么多年了，你難道還不能夠釋懷嗎？這么多年，你也沒有好好讀書，正事沒有干上一件，就為了一口氣，一直留在這里，你真的覺得值得嗎？”

強仔聽了瞪大著眼睛看他，但是什么話都沒有說。

浩子繼續說：“這么多年了，我就想問你，你真的不想離開這里嗎？你看看村里的情況，哪個村像我們的，我不是說我一定要離開這里，怎么樣，這里是我們的根，我們想要回來什么時候都可以回來的，但是現在正是外面發展的好時機，難道你打算一輩子都在這里嗎？”

“這里有什么不好？”

“這里有什么好的？“

”這里是我長大的地方，我才不會像你們一樣，說要離開就離開，你離開盡量離開就是，只要你們不怕天神震怒就好“

想到村子里一直發生的事情，浩子聽了強仔的話，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強仔，你老實說，這些年，村子傳得沸沸揚揚的怪事，該不會是你干的吧“

浩子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在村里最不想離開的人除了強仔就不會有其他人。

“神經病“

強仔丟下這句話便棄門而出。

兩人上次吵完架后，不歡而散，浩子也到處上圍給人看病。

一天回村的路上，遇到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但是卻西裝革履的人，向自己打聽村子，一打聽竟然是自己的村子。

可是最近他也沒有聽說有什么人物要來啊，一打聽之下，才知道這人居然是江擎。

雙方報上姓名相認后，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但最后只歸于擁抱中。

在江擎的口中，浩子得知原來江擎離開村子后，便跟著母親一起到了外公家，外公家境好，讓他的生活也過得好，沒多久便跟表哥們一起出國留學了，而他也是回國不久。

他在國外的這么些年就一直想回國，想要報效國家，想到三人小時候說的夢想，他還猶記在心。

而在浩子的口中，江擎知道了浩子的境遇，不禁有些感嘆，當初他們三人都不知天高地厚，一直說著要當大將軍，上戰場殺敵，可是自從那天看見家家戶戶掛白凌的畫面后卻是忘不了。

再又馬上打聽另外一個小伙伴張強，而浩子雖然不太想把張強的事情告訴江擎，但畢竟是好友，還是說了。

江擎聽后十分自責，想到張強變成這樣，自己也有原因。

浩子安慰江擎，“其實也不關你的事，生在這個年代，我們又有什么辦法。而且你也不要怪強仔，當年你離開的時候，他也是有來送你的，只是他好面子一直沒有出現，這么些年，其實強仔一直等你回來，如今，你回來的正好“

兩人沒有多說，直奔張強的家里走去。

而令兩人沒有想到的事，到了張強的家里沒有找到張強，卻遇到了黃鎮長和派出所的幾位同志，從他們的口中，才知道原來張強與其團伙這些年一直在偷盜當年戰后留下的軍械，另外兩人已經被抓，這時他們也把張強供出來了。

浩子和江擎都不相信是強仔做的，但是人證物證都在，自然不能抵賴。

而在這時派出所的同志還找出了好些東西，驗證半于發現這些居然是造成這些年來各家戶之所以一搬走就遇到各種怪事都是因為張強所為。

村民是又氣又痛。

而派出所幾人在山里找到張強的時候，張強沒有再抵抗，而看到這么多年來，最先離開這個村子，他一起長大的好兄弟江擎回來了，他也是又氣又恨的。

對著江擎就是一頓打，如果不是派出所的同志攔著，怕是江擎都要被他打的起不來。

而這頓打倒是讓張強把這么多年不如意都安在江擎的身上。

看著張強被派出所的同志帶走，那揚起的風沙。

讓江擎想起了年少的時候三人的話。

“強仔，你長大了想做什么？“

”我想當大將軍，只要我當了大將軍，我一定會讓你們和村里的人大口吃菜大口吃肉“

”浩子呢“

”我啊，我想當醫生，這樣可以救死扶傷，你們去打戰，我救人性命“

“那江擎你呢？”

江擎想了想：“我想像我阿爸那樣，成為一個有用的人，在國家危難的時候挺身而出，在人民需要我的時候，做為人民服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