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林凱呆愣原地。

這是……系統？

等一下，最后一行是什么意思？

剩余時間：19天9小時52分……

51分……

擁有系統的驚喜瞬間破碎。

都穿越了，結果19天以后就要涼了？

這具魔改的肉身是大魔法師梅里為自己量身打造的，而林凱完全不會魔法，無法提供足夠的魔力，壽命自然縮短。

這么一說，好像挺合理……

合理個頭！

林凱忍不住咒罵了一句。

眼下有三個選擇：

1.擺爛，死掉，看死后能不能穿越回原本的世界。

2.在19天9小時51分內奪舍另一個人。

3.提高自己的魔法階位。

怎么看都只有選項三可行啊！

*

然而，魔法學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想要提升魔法階位，那必然要借助系統的力量。

盡管林凱對《靈魂之書》的了解全部來自于劇透，但他十分確定原著里沒有系統這東西。

既然他擁有系統，而且時間有限，那就先別問太多為什么，而是先想辦法利用系統，活下來才是王道。

林凱回憶起一些小說中的系統似乎會發布系統任務，完成任務會得到大量逆天獎勵，有機會迅速變強。

初期系統任務一般不會特別難，不會讓宿主暴斃——大概不會吧。

然而除了自己的屬性和系統提示之外，林凱的系統里沒有任何一處寫著“任務”。

林凱在心里喊道：“系統？系統大哥？系統小姐姐？”

然而，什么都沒有發生。

難道必須發出聲音，來個語音喚醒？

掃視一周，不見有其他人在附近。

按住掙扎的羞恥心，林凱目送著山谷中遠去的車隊，雙手舉過頭頂，深吸一口氣，用音量不高但十分清晰的華夏語喊道：

“系統爸爸？系統爺爺？求你賜小弟個任務吧！喂？在嗎？誰能劇透一下……”

話音未落，林凱后腦一痛。

然后又一痛。

然后又一痛。

幾乎在瞬間受了三連擊之后林凱終于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

林凱做了一個夢，沒有內容。

并非忘記了內容，而是此夢確實沒有內容，又真實存在過。

迷迷糊糊醒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黑白相間的大臉，木然咀嚼著什么東西。

林凱向后一仰，后腦磕在一塊木板上。

頭頂一盞汽燈搖晃起來，投下變幻的光影線條。

面前是一頭小奶牛。

與林凱相比，小奶牛顯得波瀾不驚，以一種很有教養的姿勢跪坐在地，機械地反芻著，一副牛世看淡的神情。

林凱沒時間細想為何自己會和奶牛身處一室，有件事必須馬上確認。

他試探著集中精神力，想象之前見過的系統界面的模樣，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呼叫系統。

意外的是，這種不靠譜的方法竟然一次就成功了，半透明的系統界面浮現于眼前。

越過屬性，直奔最底部。

剩余時間：19天6小時11分

竟然昏迷了三個小時，生命中寶貴的三個小時啊！

都是那該死的腦后重擊，如果知道是誰干的，一定要讓對方好看！

可惜當時的三連擊實在太快、太狠、太果斷，林凱還沒來得及轉身就昏了過去。

他想象著關閉系統界面，界面順利消失，看來基本操作只需要集中精神力就可以。

確認剩余時間后，林凱才有心情觀察環境。

他身處一輛運牲口的馬車內，馬車沒有在前進。

車廂由木板拼成，木板間留有空隙，方便給動物透氣。

透過空隙可以看到外面。

天色已暗。

前面拉車的是兩匹異常高大的黑馬。

馬車兩側各有兩名大漢，身穿帶著污漬的白襯衫和藏青色背帶工作褲，與工業革命時期的碼頭工人或幫派打手的裝扮有些類似。

然而，幫派打手多數時候在明面上不會過于張揚，斗毆時主要使用棍棒或者生產工具作為武器，口袋里暗藏匕首或者螺絲刀。

車外的幾人腰間則明目張膽地插著長劍、砍刀、釘頭錘這類兇器，擺明了一言不合就要把人大卸八塊。

再仔細看的話，這些人的服裝與工作服也有一定差別。

手肘、膝蓋、肩部、襠部等部位都或多或少有皮革或者金屬保護。

此外也不是所有人都穿著類似工作服的防具，也有人身著頗具中世紀風格的皮甲。

看守馬車的人看似在閑聊，實則看守嚴密。

林凱可不認為看守的對象是奶牛。

馬車后方無人把守，一片漆黑。

突然間，車尾的木門被向外大力拉開，一張大臉探進車內查看。

一張毛發黑棕、棱角野性、粗眉大眼、唇上無髭、下巴滿是絡腮胡子的大臉。

原來車尾外面不是沒人，而一名小山般的巨漢堵在那里，遮擋了所有光線。

“嘿，老大，‘貨物’好像醒了！”

巨漢開口，聲如悶雷洪鐘，震得木板咔咔作響。

他說語言的是林凱前世學過的外語，口音頗有些奇特。

考慮到《靈魂之書》本就是以奇幻風格為主，所以這一點并不顯得違和。

違和的是林凱竟能輕易聽懂巨漢的怪異口音，而且他發現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使用同樣的語言流利與他人交流。

這不科學。

林凱前世的專業就是外語。

也正因為如此，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口語絕沒好到可以如母語一般地道、流暢地與外國人交流而不顯露任何破綻。

難道這是穿越附帶的特殊能力？

不及他多想，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巨漢身后笑道：

“別這么說，費多。搞得我們跟壞人似的，人家可是克羅斯請來的貴客喲！”

車外的看守者們爆發出一陣哄笑。

克羅斯？

克羅斯不就是書里的男主嗎？

費多？

擁有“莫提格頓之熊”和“藍鋼巨樹”這兩個綽號的費多？

這兩人不都是主角團所在的公會“最后的選擇”里的成員嗎？

「我現在可是控制了師父梅里身體的大反派柯爾特啊！出現在主角團里合適嗎？」

柯爾特與克羅斯在兩座山頂相對而立的一幕，原本劇情走向應該兩者遙遙感應到對方，互相忌憚，僅對視片刻便各自離去。

就是因為這對視充滿宿命感，二人又沒動手，這個場景才被粉絲津津樂道。

可現在劇情走向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對……

等一下！

之前自己似乎并沒有展現什么大BOSS該有的威壓啊、氣場啊一類……

又在山頂用華夏語什么系統爸爸、系統爺爺的亂喊一氣……

難道是這個原因？

就因為喊了幾句，結果成了原著里對手的階下囚？

這時，堵在馬車后門的費多側身讓開。

一個異常矮小的身影出現。

如果說費多是頭巨熊，那身后之人就像一只刺猬，對比強烈。

這是一名身體畸形的侏儒，雙腿短小，手臂相對而言卻很長。

面部除了鼻子有點塌之外，五官突出，寬額頭，寬下巴。

只評價頭部的話，雖說不上有多英俊，卻給人一種智慧和值得信賴的感覺。

侏儒摘下箍在頭上的圓禮帽按在胸前行禮，一頭稻草色的細碎卷發脫離了禮帽的束縛，立刻炸開。

“抱歉，先生，”侏儒微笑開口，毫無之前的戲謔口吻，很難想象他竟可發出如此渾厚而有穿透力的男聲：

“我手下這幫‘小個子’們缺乏管教。在下威廉·漢德森·康納利克，‘最后的選擇’公會-寂巖城分會的代理會長。

小子們通常叫我‘大威爾’或者‘老大’；我的對手們則稱我為‘不屈的威爾’或者‘那個操蛋混球’。

順帶一提，叫我‘不屈’，并非他們認可我的意志，而是他們想說我這體型也沒法再被彎折了，懂了吧，呵呵。”

侏儒威爾自顧自笑著。

林凱警覺起來，開始在記憶中翻找關于這位代理會長的劇透。

很快，他找到了一些片段：

「我就喜歡威爾這種看著親切，實際上笑里藏刀，城府極深的人。」

「好可怕。」

「而且他好像是個什么貴族，那個漢德森的姓氏就是標志，但是他討厭提及自己的出身，只在必要場合才提這個。」

「還特別護短。」

「寵團員狂魔。」

「也不完全……他這人發起瘋來……」

劇透的記憶中斷了。

林凱不確定是記憶有缺失，還是自己根本就沒看完這些劇透。

他猜大概率是后者，因為他討厭劇透。

這些劇透信息令林凱堅定了盡快離開此地的決心。

見林凱沒立刻回話，威爾略顯尷尬地把圓頂禮帽又擰到頭上。

他清了清嗓子：

“我們可能有點小誤會：克羅斯那小子似乎錯認為你在山頂施展魔法。

實在滑稽，那小子總是過度謹慎，吃一顆煮豌豆都要掰開看看有沒有藏著圖釘。

我已經狠狠教訓過他了——喂！克羅斯！還不過來道歉！”

沒錯了，林凱確認了之前打暈自己的就是原著男主克羅斯。

如果一定要說只看劇透對一名穿越者而言有什么好處，那就是對原著角色不會帶入什么感情。

咳咳，也就是報仇時不會有心理負擔。

報仇不隔夜，隔夜翻一倍。

不過克羅斯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從一座山峰繞到另一座山峰，其身法可見一斑。

現階段直接武力報復肯定是想都別想。

那就先記賬，以后超級加倍。

這時一匹烏黑駿馬從遠處不情不愿地跑過來，背上載著它不情不愿的主人。

騎手看起來二十來歲，身材修長有力。

一頭黑色短發，雙眼乍看似乎同樣是黑色，然而火光閃過其上時，就會發現雙瞳實為深藍，炯然如深淵中隱藏的藍色火苗。

身披密布斬痕的深棕色皮甲，腰挎長劍，墨綠斗篷隨著馬匹的節奏在身后揚起波浪，與其說是在騎馬，更像是一頭野獸伏在馬背上。

既有黑豹般神秘致命的優雅，又有老鷹那睥睨一切、洞察萬物的銳氣。

然而，此刻這頭“野獸”看見林凱，立刻擺出一副苦瓜臉，嘟噥一句：“老大、這家伙、絕對是、魔法師。”

侏儒威爾訓斥：“什么魔法師不魔法師，還不道歉！”

“我親眼見他對車隊下咒，露尼娜展示過不用真言的魔法……”克羅斯小聲說。

“快道歉！”

“抱歉，可疑的魔法師……”克羅斯雙眼不停飄向其他方向。

威爾眼角下垂，擦了擦汗，聲音窘迫又滿含歉意：

“真對不起啊，尊敬的先生。這臭小子就是脾氣倔，早晚要吃大虧。

請見諒，作為我們的斥候，他偶爾神經過于緊繃。

您是不是魔法師其實也不重要，我相信您只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了錯誤的地點。”

言罷，威爾眼巴巴地看著林凱。

呵呵，原來如此，林凱心里冷笑，老狐貍終于露出了尾巴。

威爾平時自報家門不會說出全名，之前提到漢德森這個貴族姓氏是為了觀察林凱的反應。

后續他試圖樹立對內嚴明、對外寬容幽默的人設，以此降低林凱的心理防御。

若不是事先從劇透中知曉威爾的為人，林凱恐怕還真的不會對此人如此防備。

最后一段話聽起來言語恭敬，實則悄悄為克羅斯開脫，把沖突歸結于林凱的錯誤出現，同時誘導林凱顯露真實身份。

至于什么尷尬和窘迫，演技而已。

《靈魂之書》的世界中，存在多種神奇力量，一般統稱為“超凡之力”。

其原理各不相同，魔法是其中一種。

單從林凱所知的此世界的魔法最大威力來看，這個世界可能算是中等魔力的世界。

可魔法師的數量并不多。

魔法師背后往往有勢力支持，因此隨意招惹一名來歷不明的魔法師并非明智之舉，哪怕對“最后的選擇”這樣的公會來說也是如此。

所以威爾會比較小心地試探林凱的底細。

如果穿越成普通人，林凱會立刻、馬上抱緊主角們的大腿。

怎奈他現在是反派，設定上曾經手染鮮血，且按照劇情發展，未來會讓更多生靈涂炭。

當然，林凱沒有按照原著劇情走下去的打算，可小心一點總沒錯。

更重要的是，現在他的生命僅剩19天多一點。

林凱琢磨著也許能利用下威爾的顧忌。

于是他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含糊其詞：

“誠如先生所言，身份并不重要，既是一場誤會，我離開便是，不打擾諸位。”

威爾禮貌提議：“荒郊野地多有不便，不如我們送先生到下一個城鎮，如何？”

林凱琢磨片刻，以自己現在的實力，遇到狼熊匪盜確實兇多吉少。

不如先跟隨大車隊，找個城鎮脫隊，再想辦法提升魔法階位續命。

“那就承威爾先生好意。”

威爾笑了：“我們最終目的地是寂巖城，下一站去東谷鎮或者凱恩斯鎮距離都差不多，先生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安排。”

上當了！

不知為什么，林凱的記憶中有一些關于社會險惡一面的痕跡，似乎和他大學期間的一些經歷有關，但具體記憶很模糊。

但比起威爾這種走江湖的老狐貍，林凱還是大意了。

沒有堅持立刻離開會讓這老狐貍推斷出自己的大致實力。

而東谷鎮和凱恩斯鎮其中一個恐怕根本就不順路，甚至不在附近。

選錯就等于承認自己是外鄉人；

蒙對的話也必然會有其他后手。

回答“隨意”大概會被一路拐騙到威爾的老巢：寂巖城。

對面的侏儒現必然已經確認：林凱是個身份可疑的外鄉人，疑似魔法師，但最多是個入門不久的學徒。

正在此時，一名高瘦禿頂的傭兵“恰巧”經過馬車附近。

他瞥了林凱一眼，接著向侏儒威爾匯報：

“老大，寂巖城那邊傳來消息，說最近一名邪惡魔法師活動頻繁。

據說此人是‘晨星隱修會’成員，活了上百年甚至更久，極其危險。

有目擊者稱他身邊還有個年輕魔法學徒，性別男，相貌普通，兩人都經常穿黑色魔法袍活動。

城衛隊讓我們留意帶著學徒的老年魔法師，很快正式的通緝令就會下來。”

侏儒威爾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行了，我知道了，帶著年輕學徒的、穿著黑袍的老年魔法師。我在和客人談論行程計劃，別打擾我們。”

“是，老大。”

禿頂傭兵退下，臨走又看了林凱一眼，這回林凱留意到了他眼中的厭惡。

不算最后那一眼的話，禿頂傭兵和侏儒兩人對話時表情自然，只是對話時機太過巧合。

沙隆坦大陸可沒有手機，野外的通訊方式很有限。

所以，侏儒威爾應該早就清楚通緝的事情，之前對話分明就是演戲給林凱看。

他們不在乎自己的演技是否會被識破，只要表面上沒撕破臉就行。

甚至來說，林凱能認識到自己的處境，這才是他們希望看到的結果。

傭兵不會干等著委托上門，他們同時也是賞金獵人。

如果最后證明林凱確實和黑袍魔法師有關，那就是大賺一筆。

如果毫無瓜葛，也可以推說只是誤會，甚至借機結交，穩賺不賠。

這一刻林凱深刻意識到了實力的重要性。

若他有真正柯爾特那般實力，怎會窩囊地受制于人？

奈何他是個盜版的。

見林凱一直沒有回答，威爾的笑容愈加和藹親切：

“如果先生‘暫時沒有想好目的地’，我們十分歡迎您繼續與我們‘同行’。

作為手下魯莽行為的補償，旅途期間我們無償提供食宿。同時會盡力保證先生的安全。”

同行？其實是押送才對吧。

安全？離開你們才有安全。

那句老話怎么說來著？

姜還是老的辣，尿還是隔夜的臊。

林凱看了看如小山一般的費多；以及一臉狠厲、手按劍柄、毫無身為男主自覺的克羅斯。

最后，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那恭敬不如從命。”

侏儒威爾說：“哎呀，是我們有錯在先。與您同行是我們的榮幸，不知先生該如何稱呼？”

“凱，”保險起見，林凱用了自己名字的讀音，“我叫凱（K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