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戾氣極重，衣服殘破，卻隱約能看到北域的卷草云紋。栩落目光與他相觸，那人開口：“看到長輩也不見禮。”

栩落努力維持著大腦的清明，鎮定道：“請恕我無理，敢問閣下是何人，為何會在此洞中？”

那人冷哼一聲，并未理會栩落。對著天殊道：“可是取到了炎璃？”

天殊答：“炎璃周邊設下了結界，我試了好多辦法，毀了那一池蓮花都未取出。剛那只靈蝶，是蓮池的一朵紅蓮花瓣所化。想必那紅蓮吸收了炎璃的魔力。”

“那紅蓮呢？”

“逃了。”

“逃了？”

天殊答：“化了一股妖氣逃走了。”

“哼，堂堂北域仙門，竟生出妖邪，真想看看那仙尊老兒的臉色。”

栩落心想：此人與北域有何牽連，自稱長輩，被囚于寒玉洞，與仙君不睦，與炎璃有關，栩落腦中閃過一人，此人莫非是北域禁止談論之人，仙尊最小弟子，鳥族屠也。仙冊上只是寥寥數語，因盜取圣物，處以冰刑。那圣物難道是炎璃？如此想來，自己被罰三日還真是輕了。寒玉洞是從外邊鎖上的，里面的人不能隨意進出，在里面呆上三日已屬不易，再有這二位作伴，呵呵，那屠也目光不善，被困了這么多年，怨氣無處發泄，不會拿自己泄憤吧。

想著往墻角挪了挪，抬眼看向二人，正巧撞上屠也的目光，屠也道：“我在這洞中百年，若不是靈力渾厚，估計早就化作這些玄冰的一角了。眼下委實有些餓了。”

餓了，栩落心想：早年聽聞鳥族有先天不足的，不僅修為增進緩慢，而且體弱多病。若殺戮同類吸其精元，倒可彌補些許。所以他把我當食物了？

栩落討好的笑笑：“那既然您老人家餓了，晚輩身上只有一塊青梅糕了，還請笑納。”說著從衣袋中掏出那片錦帕包裹的點心，遞出去。

那人接過青梅糕，嘴角冷笑：“這青梅糕可是遙知特意為仙尊老兒做的，尋常弟子是吃不到的。”

“確實是師叔給的，您快嘗嘗吧。”

那人把青梅糕扔在地上，一腳踩下去，繼續道：“聽過以形補形吧？”

栩落的笑僵在臉上，看來今日必有一場你死我活的大戰，栩落想。忽得眼中寒光一閃，自袖中一道寒刃刺向那人，那人反應靈敏，后退一步躲過。身后的天殊開口：“城主，讓屬下來。”栩落手握一把匕首，那匕首是在月光谷時鳳羽給的，平日用它切過菜，砍過柴，甚是鋒利，今日就用它來砍砍叛徒，看好用不好用。天殊掌風襲來，二人打得不可開交。平日栩落并不喜出風頭，在這生死關頭，便使出全力，那天殊漸落下風，身上被匕首劃出幾道傷口，栩落一腳踹在他胸口。天殊扶著一旁的冰柱喘氣。

那人道了一聲：“廢物。”一只手索向栩落的脖子，出手極快，栩落堪堪躲過，不過幾招，便已現頹勢，正待栩落苦想對策時，冰門悶聲開了。輕塵眼光透著森寒，栩落一見師父來了，本欲閃身過去，卻不料那人一只手飛快地掐住了她的脖子，發出冷笑：“四師兄別來無恙啊。”

輕塵道：“月下城為救你可真是煞費苦心呢。”目光掃過天殊，天殊對這位四師伯不比怕自家師父少，前者讓人不敢褻瀆，后者讓人懼怕，不由得低下頭去。

“這番苦心總算沒有白費，還請師兄讓路。”說話間，手上力道緊了緊。栩落本就氣竭，此刻臉頰通紅，雙目染上血絲。

輕塵的眸子里壓抑著一絲緊張。這時遙知走進來，對著輕塵低語幾句，輕塵點點頭，面若寒霜道：“你走吧，此去途中無人攔你，把她放了。”

屠也一副擔憂狀：“不帶個人質我心難安呢。”

遙知斥道：“你當我北域如你等奸詐之徒，出爾反爾嗎？放了人趕快滾。”向來溫文含笑之人，生氣起來，倒更讓人生畏。

屠也悻悻一笑，在栩落耳旁邪獰道：“你手上的匕首是月上宮的物件，看在它的份上，饒你一命。”說完松開手，說了句：“不送。”

帶著天殊，走出寒玉洞，洞外楚秋吟憤怒地盯著天殊，“就這么走了。”天殊一身狼狽，手捂著被栩落踹過的胸口，眼神躲閃。

楚秋吟嘲諷道：“拜師禮上說過的話莫要忘了。”

當年天殊與流螢在拜師禮上立誓，若做出有負師門之事，萬劍穿心，不得善終。天殊脊背發涼，似有劍抵在身后。

屠也道：“師姐費心了，不過我月下城的人還輪不到你管教。”說完帶著惶恐不安的天殊揚長而去，楚秋吟把手中的令牌捏的粉碎。

紫宸殿內，香爐吐著裊裊青煙。仙尊端坐在殿中，見輕塵帶栩落進來，放下手中的書卷。二人跪于殿中，仙尊聲音一如往常，語調緩慢，平和，讓人心悅誠服。“起來吧，栩落我想聽聽這件事的始末。”

栩落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和，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仙尊待栩落講完，點點頭：“當年屠也利用我的信任，盜取炎璃，幸得我發現的早，若讓他帶走炎璃，恐又添了一位為禍天地的魔王。”

栩落低聲道：“仙尊，若不是因為我，屠也未必會逃出寒玉洞，還請責罰。”

輕塵面無波瀾，看著跪在一旁的栩落不語。

仙尊笑道：“今日就算你不被挾持，我也會放他離開，畢竟是師徒一場，該罰的也罰了，就當做個了斷。”仙尊對下向來溫厚，從不苛責于人，賞罰分明，不怒卻有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不過。”仙尊繼續道：“今日之事你也有過，交予你一件差事，將功補過可好？”

栩落點頭，仙尊：“那紅蓮畢竟是我北域所出，北域有責看管，若心性沾染魔氣，必是禍端，便不可留他，若心存一絲善念，便隨他去吧。”

栩落鄭重答道：“弟子定不負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