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萍湖秋月
- 劍洗霜河
- 易水若城
- 3360字
- 2014-11-08 13:27:56
淺云煙渺,悠悠木船,惹皺一江碧水。
江畔蓮落,蜻蜓款款,點著靜水浮萍。
微茫山外,蒼竹江上,清風吹拂,浩淼江面,粼粼波光。
順著碧江,入了微茫山,便可看見一處坐落在山谷里的莊園。
莊園的西南邊,是一灣湛湛清藍的山湖,湖面上沒有漁舟,沒有小亭,只是有零零散散的浮萍飄蕩在水面。
因此,這座山莊名曰:萍湖山莊。
江湖上不知道萍湖山莊的人,簡直比朝臣不知道君王帝號的還少。
山莊剛建成之時,共居有三個人,但就僅憑這三個人,也能讓長江十三寨的悍匪們聞風喪膽。
這三人也許貌不驚人,也許出身低賤,但他們都有著一套自己的驚世絕學。
三人將莊子建成后,開始廣收弟子,為山莊吸納新鮮血液。
漸漸地,他們形成了一股新的江湖勢力:群英。
群英這個名號,在武林中就是一種巔峰的象征。
沒有任何門派敢與群英相提并論。
也沒有任何人敢與孔秀才分庭抗禮。
秀才孔云霄便是這所山莊的主人,群英的統(tǒng)領。
十六年的時間,他已爬到了江湖中人難以望其項背的位置。
無人知道他究竟付出了多少。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血,汗,淚。
但他認為很值得。
因為他要等著他的兄弟,遵守與兄弟之間的諾言。
所以他要變得更強大。
每年的六月十七,是孔云霄的壽誕,江湖俠士們都會前來拜賀,一表自己的景仰之心
今年的六月十七,蒼竹江上依舊泊滿了客船,武林中人幾乎齊聚在了蒼竹江,去給孔云霄拜壽。
無論你的武功高低,權力大小,還是出身貴賤,孔云霄都一視同仁,只要進了微茫山,便是孔云霄的朋友,群英的客人。
穿過了狹長的山澗,便是一灣清洌洌的大湖,湖底滿布著青黑色的湖苔,遠映著山湖四周蔥翠濃郁的山林。嵐靄悠悠縈繞在山間,山連著天,水連著山,山上有一條曲曲折折的密林小徑,小徑的盡頭,便是名滿武林的萍湖山莊。
一艘艘客船在水面蕩起密密的漣漪,停靠在湖邊,人們紛紛下船,有的帶著家眷,有的攜著重禮,有的只帶來一句恭賀的問候,但這都是對孔云霄的敬意,在孔云霄看來,它們等值。
湖上漂來一艘柚木作底,珠簾繡帷的寬篷船,靠岸后,船夫用舟楫磕碰了一下岸邊的青石,轉過身向著篷中賠笑道:“大堡主,二堡主,船已靠岸了。”
四周趕著上山的人都愣住了神,眼光都聚集在了那艘寬篷船上。
江湖中人皆知,青州城東南郊外有一深谷,曰:恨鈴谷,谷內終年濕潮晦暗,但總有許多綠衣女子在深谷中進出,后來才知。恨鈴谷內有一石堡名曰:青凌堡,其中兩位女堡主更是有著絕世姿容與絕世劍法。
江湖中沒有任何男人能抵擋兩個堡主的微微一笑。
也沒有任何劍客能抵擋兩個堡主的輕輕一劍。
就是這兩位被神化的女子,也來到了微茫山。
眾人停駐腳步,莫不想目睹一下人們口中的絕世佳人。
船的帷簾被掀開一角,眾人都屏住呼吸。
隨即,一只白生生的玉手探出了繡帷,扶住船沿,緊接著,兩位女子自船篷中躬身而出,悔殞玉身著艷紅色點花綴繡袍,臂膀上搭了條水紅色錦綢絲帶,兩只玉蝶耳墜掛在臉頰邊燦燦耀目,如果以前她如一朵粉紅的芙蓉,那么此刻她的顏色已轉為深紅,帶著一種沉香的魅艷,令人心悸神搖。
而寒清,則是由以前的小巧婉轉,變?yōu)楝F在的成熟溫柔,在她的眼底眉梢,仿佛都暗含著三月春風的笑意,就像給人的心湖中蕩起層層漣漪。
兩姐妹踏上岸,佇立在湖岸旁。
兩邊的人不禁看的出了神。
一會兒,賓客差不多到齊,眾人開始進山。徑上的石階覆著一層薄薄的青苔,清晨的露水綴在上面,微微濕滑。
言語談笑間,眾人已順著小徑入了山谷深處,草木開始稀疏,可看見四周星羅棋布的立著許多山莊弟子休憩用的楊木瓦屋,還有傳哨遞信鴿房,地勢也趨于平坦。
漸漸地,一座山莊龐大的輪廓出現在眾人面前,山莊居于山谷的正中心四周則是被起伏的山嶺所環(huán)繞,山嶺各個部位滿布著暗樁,無論是誰,只要踏入微茫山一步,便立刻被發(fā)現。
萍湖山莊建造地并不奢華,甚至并不壯觀,倘若建在別處,旁人定不會多瞧它一眼。但是這樣的一所山莊建在了微茫山里,依山傍水,古木參天,斑駁的墻壁使這莊子更是有了滄桑,神圣的韻味。
四周的密林古木幾乎與山莊融在一起,山莊黛青色的墻壁布著一層厚厚的青苔,隱隱散出草木獨有的清香,白磚黛瓦,高甍飛檐,使這萍湖山莊閑的古樸而又威嚴。
眾人紛紛涌入了山莊,整個微茫山開始變得喧鬧起來,在山莊院落的中間,立著一白衣書生,十六年的光陰,讓孔云霄變了很多,他的兩鬢已染霜雪,歲月亦在他的臉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跡,但他依舊有著一雙犀利如刀劍般的雙眼,他的腰板依舊是挺直的,那是無論多大風雨都摧折不朽的偉岸。
孔云霄一手拿著折扇,一手背在背后,立在那里,彷佛他就是山莊的中心。
他不喜歡名利,更蔑視權貴,也不冀求自己在江湖中有多大地位,他要的是對每個人,對每個尊敬他的人親如故友,他不喜歡別人叫他大俠,因為他不想使自己高人一等,所以他喜歡聽別人叫他孔秀才。
客人已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孔云霄在人群中笑得更加和藹可親,因為今天是他的生日。
悔殞玉,寒清也順著人流走進了莊園,
這時,孔云霄的目光轉了過來。
她們進來的時候,孔云霄就已看見了她。
兩人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他面前,面帶微笑地站定。
孔云霄輕搖折扇,淡淡笑道:“來了。”
悔殞玉點頭道:“我們已有十幾年沒見了吧。”
“不錯,整整十六年。”孔云霄道:“自從青凌堡的那一次血戰(zhàn)后,我回到了微茫山,之后,我們便再也沒見過面。”
“但是…”一旁的寒清巧笑嫣然地說道:“我們沒有想到,再一次見面,你會有那么大的勢力,如此高的威望。”
孔云霄嘆口氣,笑著搖搖頭道:“若是你們知道我背后付出了多少,你們定是不會這樣說的”
悔殞玉看了看他兩鬢斑白的頭發(fā),微微喟嘆道:“不管你付出了多少,但總是值得的。”
孔云霄搖搖折扇,目光炯然道:“當然值得。”
說完,他笑笑道:“你們是客人,這里可不是招待客人的地兒,到里邊說話罷。”
話罷,孔云霄便帶著兩姐妹來到內屋的書房,待她們坐定后,他起身去沏茶。
水霧繚繞,不一會兒,茶香便彌漫了周身。
他慢慢坐下,在如此安靜閑適的地方,他似乎顯得更疲倦。
悔殞玉微微頷首,半晌,她笑著說:“這次來,我可是什么禮物都沒有帶。”
“你不需要帶什么。”孔云霄道:“對我而言,你們能夠在這世上活著,而且活的很好,就是給我的最好禮物。”
悔殞玉微笑著點點頭,一旁的寒清也柔柔的眨眨眼睛。
“子興那孩子怎的沒有一起來?”孔云霄問道。
悔殞玉與寒清相視一眼,也淡淡笑著回答:“興兒去了別的地方。”
“哦?什么地方?”
悔殞玉一字一字道:“青桐山,白石鎮(zhèn)。”
孔云霄聞言,驚奇地睜大了眼睛,少頃,他又恢復常態(tài),說道:
“原來你們也知道了。”
“當然,”寒清輕語道:“對于陰天子的消息,以及那場屠殺之謎,我們也很想一探究竟。”
孔云霄點點頭,抿了一口茶,輕搖折扇,說道:“陰天子存藏武笈與信物的地方被傳開后,江湖上有為數不少的人,在名利的引誘下,起身前往。但至今無一人生還…·”
“十年前,有位少林和尚,也踏上了尋找陰天子的路,十年后的今天,在沒有人回來的情況下,他卻回來了,而且是活著回來了。”
悔殞玉與寒清在茶氣籠罩下,默默的看著他,靜靜的聽著。
孔云霄又繼續(xù)說道:“他雖還活著,但卻已成了廢人,因為他的四肢早已在一次墜崖之后被摔斷,武功盡失,所以,要從這樣的一個人口中問出陰天子的秘密,搶來陰天子的武笈,簡直是易如反掌。”
“因此,這個和尚對江湖中人來說,確實是一個不小的誘惑,但是,他現已被少林派掌門蓮池方丈一路護送,要想接近也是絕非易事。”
悔殞玉也喝了一口茶,刮了刮杯沿,道:“就算如此,到時候還是會有很多武林人士愿意去舍命一搏的。”
“毋庸置疑。”孔云霄看著她道:“江湖就是如此。”
悔殞玉道:“你還知道些什么?”
“我還知道那個和尚法號為玄滅,預計到達白石鎮(zhèn)的時間是三天后,”
悔殞玉微微點了點頭,道:“你也派了人過去?”
“是。”
“那么這場好戲值得看了。”悔殞玉笑了,說道:“究竟誰能走到最后,我很期待。”
“我也一樣。”孔云霄道。
“那三日后,青桐山白石鎮(zhèn),自見分曉!”
孔云霄點點頭,目光閃然。
悔殞玉也報以微笑,她喝完茶,輕放下茶杯,起身,與妹妹寒清離開。
金黃色的陽光灑滿了山林,縈繞山林間的霧靄也都漸漸褪散,賓客們都在山莊里寒暄,喝酒,談笑聲中不時地驚起叢林間的飛鳥群群。
日過中午,外面依然熱鬧。
孔云霄一個人靜靜坐著。
他又喝了一碗茶,喝完后,就仰起頭,瞇上眼睛。
玄滅和尚回來了,他究竟能帶回來什么?
方未央呢?自己的兄弟呢?
是客死他鄉(xiāng),還是尚在路途?
孔云霄默默的問自己。
久久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