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后，林安領(lǐng)著眾大官員，要明琢為林菁華做主。

簡言之，要明瑤死。

“鞭笞兩百，曝尸三日”是林安的原話。

明琢當(dāng)場暴怒，直接下朝。

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明玨，一群黑衣人按著他，他剛被人灌下了毒藥。

黑布下的人眼睛存著恨意，“你妹妹害死了我的妹妹，你們家得出一個(gè)人為我妹妹償命。”

明玨哭笑不得，咽喉里一陣血腥。

“我們家償?shù)拿€不夠多嗎？”

“你們等著！你們一個(gè)個(gè)的，都會不得好死的！”

林驚遠(yuǎn)看著明玨失去生機(jī)的臉，大笑。

“我會不會不得好死，不知道，可你現(xiàn)在就要死了。”

然后朝身后的人說，“想辦法把消息帶到都城，讓他的好妹妹為他立個(gè)碑。”

消息傳到宮里那天，明琢在批折子，他的手止不住的抖。

明玨的死意味著什么，他心里清楚。

心里恨著林家的睚眥必報(bào)，又在盤算著，這件事不能讓明瑤知道。

絕對不能！

可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更何況，是有人刻意為之。

明瑤坐在秋千上，秋千隨風(fēng)而蕩。她用腳尖輕輕抵著地面，晃動著紅色的嬌影。

整整一個(gè)下午，她就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琢走到她身邊，按住了晃動的秋千。

“天有些涼，該回屋了。”

他的聲音好溫柔，可此刻聽在明瑤耳朵里卻是那么刺耳。

什么事情都不告訴她，還以為是為了她好，明琢是覺得她可以放下所有的恩怨和他成婚嗎？

她該怎么辦。

明瑤的腦子一片混亂，想起夢里父皇母后笑臉，還有她的哥哥們。

明瑤心里有了決定，擺正身子強(qiáng)裝淡定。

她抬眼看著他，眼里的霧氣散去，多了些情意在里面。

“我們成婚的時(shí)候，讓四哥來觀禮吧。”

“我好久沒見他了，想他了。”

說完對著明琢愕然的臉燦爛的笑。

明琢此刻驚喜又害怕，驚喜她終于松口要嫁給他了，怕的是明玨再也回不來了。

他不敢告訴明瑤，如果她知道了自己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已經(jīng)不在了，難以想象她會做出多么瘋狂的事。

“我之前聽說四哥在那邊身體孱弱，路途遙遠(yuǎn)，怕四哥的身子受不住，先書信一封，問問他要不要來，你看這樣行嗎？”

明瑤看向他，明琢心里一虛。

“以后你也可以去那邊看他，不急于一時(shí)。”

。

婚期定在八月初五。

他們沒有辦多么盛大的婚禮，只是兩個(gè)人，穿著紅衣，拜了天地，便算禮成。

明琢覺得無所謂，在他心里，明瑤早就是他的妻子。他是怕委屈了明瑤，明瑤卻只是搖搖頭說“沒事”。

燒著喜燭的喜房，明琢掀開了她的蓋頭，撫摸著她的小手。

終于等到這一天。

明琢低頭準(zhǔn)備親她，明瑤轉(zhuǎn)過身躲開了。

“還沒喝合巹酒。”

明琢一拍頭，心里懊惱，怎么把這個(gè)都忘了。

明琢把酒遞給明瑤，兩人交杯，一飲而盡。

明瑤盯著手里的酒水，眼底一片陰沉。

“我們再喝一杯吧。”

說著又倒了兩杯，她拿著酒杯，不等明琢反應(yīng)過來，杯子已經(jīng)空了。

卸下頭冠，她突然間沒了力氣，手撐著桌子。

“明琢，我挺后悔的，早知道當(dāng)年出宮去校場會碰見你，我就是在宮里悶死，也不會爬墻出去。

二哥曾經(jīng)私下里和我說過，說你心思深沉，我當(dāng)時(shí)喜歡你喜歡得……都要六親不認(rèn)了，所以他說的話我沒聽。

第一眼見你，就覺得，這個(gè)人真好看啊。比宸國所有人都好看，宸國男子身上總是一股子迂腐勁兒，但你就沒有。

后來你救了我，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越來越想見你。”

明瑤說著，眼里都是淚，她伸手抹開，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撕開自己的傷口，回顧自己曾經(jīng)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

明琢心頭一顫，“說這些干什么。”

明瑤吸了吸鼻子，皎好的面容滲著蒼白。

“我想了好久，好久好久。我對你的喜歡是真的，可是我對你的恨，不，已經(jīng)不恨了，我都無所謂了。

我為什么要喜歡你，如果不是我，你是不是就沒有機(jī)會設(shè)計(jì)害死我的親人。

多少次，我都不知道究竟是恨你，還是恨我自己。”

“子琢君。”

明瑤時(shí)隔多年再次喊出他的名字，聲音哽咽起來。

“你后悔過嗎？我父皇母后，我四個(gè)哥哥，還有菁華姐姐，你這一路走來，龍袍加身，數(shù)不盡的榮華富貴，用不完的滔天權(quán)勢，可是你身邊的人全都一個(gè)個(gè)的離去！

你真的…從來沒有過一點(diǎn)點(diǎn)的后悔嗎？”

明琢不知道明瑤為什么要在今天說這些。

該如何撫慰她，才能讓她心情平復(fù)，今天可是他們成婚的日子。

一口黑血噴涌而出，染得桌子上的喜布變了顏色。

明瑤搖搖晃晃的撐著手，想直起身子，卻是不能。

明琢慌亂的過來扶著她，“怎么回事！”

隨后他后知后覺的看向那杯酒。

明瑤倒的第二杯酒，一杯還沒來得及遞給他，一杯她自己喝了。

明琢把那杯沒喝的倒在地上，是毒酒！

她想和他同歸于盡，那她為什么不遞給他。

“為什么。”嗓子干啞，明琢擦著明瑤臉上的血，眼淚終于下來。

明瑤艱難的喘息，揪著他的衣服。

“我…本來想和你…同歸于盡，可是…可是…我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我的…哥哥們…一定會來接我，他們看見你，會生我的氣。”

明琢滿眼含淚，緊緊得握著明瑤的手，他不要明瑤死。

“為什么，我們可以重新開始的，不是嗎？瑤瑤，你要是怪我，可以打我，罵我，為什么要傷害你自己！為什么要這樣！”

明瑤無力的垂著眼，眼角的淚滑入鬢角。

“若有來世，我再也不要這樣的人生了。”

“我要…當(dāng)一只鳥兒，或者隨處可見的…花花草草…”

“也…不要…再遇見你們…”

手伸向空中，像在迎接著什么。

她好像看見了他們。

“母后…母…”

明家這一代之后沒有子嗣，也就沒有所謂的后世恩怨。

明瑤過世之后，明琢為她火葬，衣冠冢立在邊境的阿勒城，那里有她的幾位哥哥。

十五年之后，榮國君主自城墻一躍而下。

他這一生，后宮只有一位英年早逝的皇后，在民間收養(yǎng)的一個(gè)孩子，沒有更多可以留下的東西。

他時(shí)常說，自己罪孽深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