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凝翠幫她收著書，她應當都已經把這些書扔掉了。

她看過太子哥哥的書，上面密密麻麻的寫著小字，都是太子對于這些晦澀難懂的文字的見解。

太子還經常羨慕地看著她，“真羨慕你盛妹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就不一樣了，我若是不聽課，回頭被父皇發現了，肯定要重重的罰的。”

徐氏雖然要求盛敏學飽讀詩書，刻苦鉆研，但卻沒有對盛采薇有過一絲一毫的要求，在她心中，盛采薇只要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活著就夠了。

書頁雖然是空白的，但是盛采薇一本一本的翻開，都能回憶起當時拿著這本書的時候，自己在做什么，甚至有的時候臺上的先生是什么樣子的她都能記起。

最后在箱籠的底部，少女找到了她想要找的東西。

那是一本手札，是盛采薇剛開始練字的那段時間就開始記得手札，用來記錄生活中的起居點滴，大大小小的事情，事無巨細的被她記錄在上面。

后來盛采薇開始學管家，漸漸忙了起來，便不再記錄手札。

但是在太學那段時間，還是有所記錄的。

她接過凝翠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翻開了手札。

也翻開了當年的記憶。

過去寫下的一些話雖然天真，但是現在看來總覺得有些幼稚，盛采薇遮著捂著只準自己看，不愿意讓別人看。

這么羞恥的東西若是讓別人看到，她還活不活了。

一上午的時間，很快就翻到了最后。

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

根據這本手札，她回憶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

好笑的，易怒的，如數家珍。

她將手札合上，探手將窗子推開。

外面是幫她收拾書本的下人。

陽光燦爛而美好。

她起身，道，“我們進宮。”

進宮找誰？

為了找太子。

還不等她真正的“找”起來，就在悠長的宮道上，與太子狹路相逢。

后面還有一身玄衣的翊王。再往旁邊看，還有準太子妃聶柔嘉。

盛采薇揉了揉眉心。

這情景怎么有一點熟悉？

她好似也夢到過，夢到也是在紅墻綠瓦的宮道上，已經成婚的太子和翊王狹路相逢，盛采薇站在旁邊，充當透明人的角色。

只不過那時候在場的，還有已經死去的孟俞煙。

聶柔嘉和孟俞煙不知道說了些什么，聶柔嘉忽然反手將孟俞煙推到了地下，翊王勃然大怒，彎腰抱起孟俞煙就往太醫院走去。

好一出混亂的好戲。

但是現在孟俞煙不在了，盛采薇看了一眼聶柔嘉，摸了摸自己身側的劍。

若是打起來，自己應當是打得過的。

聶柔嘉最先笑起來，“郡主！”

“？”這么熱情的語氣，讓盛采薇驚了一下。

盛采薇才想起來，最近聶柔嘉不知道抽了什么風，各種和自己套近乎，還跑到自己府上約自己出去玩，只可惜盛家對聶家沒有什么好感，都以盛采薇身體不適的理由推掉了。

“你身體怎么樣了？”聶柔嘉問她。

盛采薇咳了咳，“好多了。”

李固看到她明顯心虛的表情，嘴角輕輕揚起。

就連太子也沒忍住，勾起了嘴角。

“那你怎么還咳嗽啊？是不是受涼了？我府上還有些藥，我上次也是咳嗽，不過用了兩貼我就好全了，你要是需要，我回頭派人送到你府上去。”

盛采薇趕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

太子給她解圍，問，“你來宮里，可是來找父皇的？”

“不是，我是來找你……們的。”

看到聶柔嘉，她為了減少不不要的麻煩，還是加了個們。

“找？我們？”聶柔嘉更迷惑了。

找他們三個人，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嗎？

等她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盛采薇已經把他們三個人帶到了一個涼亭里面。

李固負手走近涼亭內，用手指抹了抹石凳，只見上面已經有了三分薄灰。

他一把拉住盛采薇，“有些臟，等等再座。”

太子驚奇地看向李固。

李固一向和盛采薇不對盤，上次還在皇帝面前摔斷了盛采薇的胳膊，最近這是轉性了？看到凳子臟，還特地拉住盛采薇不讓盛采薇坐下去。

李固見太子看過來，平常他是不稀罕解釋的，但可能是因為盛采薇在身旁，他莫名其妙地開口解釋了一句，“順口一說而已。”

下人們手腳麻利地清理了涼亭，奉上了新鮮的瓜果涼茶。

“你找我們就是來喝茶的？”聶柔嘉問她。

“當然不是！”盛采薇在他們對面坐下，將一本手札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我是來給你們讀書的。”

“噗嗤——”聶柔嘉沒忍住，笑了出來，“幸好我這茶水還沒喝下去呢。來來來，我看看，什么書？我沒看錯吧？最不愛讀書的人跑到我們面前來給我們讀書？”

盛采薇拍開她的咸豬手，“走開，別玷污我的書。”

“好好好，”聶柔嘉收回手，好整以暇地撐著下巴，“我倒要看看你讀什么書給我們聽。”

盛采薇翻開書，一字一句地把自己的手札念了出來。

幾人聽著聽著，都聽出這是某個人的日記，記錄的都是當年發生的一些小事。

確實，都是一些細碎到不能再細碎的小事，若不是盛采薇讀出來，他們憑借自己都想不起來的小事。

聶柔嘉一開始還沒有放在心上，但是聽著聽著，面色也逐漸凝重了起來。

一時間幾個人都沒有說話，認真地聽盛采薇讀完。

少女合上手札，問道，“知道我為什么讀這個嗎？”

幾人搖頭。

“我們曾經多好啊。在最青澀，最單純的年紀我們一起讀書，見證的都是彼此最干凈，最沒有心機的時候。可是有些舉動，我們現在已經做不出來了，不是因為我們長大了，而是因為我們都變了。我知道隨著人的長大，見的人多了，見的事情多了，我們都會變，可是我還是希望那一天來得晚一些，再晚一些。”

“我那時候特別討厭孟太師，不是因為他總是點我背書，也不是因為他總是布置很多策論，而是因為他的行事作風。我想著，將來我一定不要變得和他一樣，我希望我的某些想法，無論將來我長到多大，都還能延續這種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