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云樓一直微微瞇起的眼睛霍地睜開,眼底的殺意幾乎迸射出來,身形一晃,一腳踢起手中的穿云戟,旋身朝著晏安襲去。
這一動手,晏安便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殺意迎面撲來,最重要的是,他一眼便看出蕭云樓與周圍其他的京都衛不同之處,他的步伐沉穩無比,動作卻也迅速異常,幾乎難以看清,雖然心有焦躁,每一招卻都有條不紊,步伐和招數絲毫不亂。
晏安看似漫不經心地頻頻避讓,在外人看來,是在讓著蕭云樓,卻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那是因為他不能貿然出手,一個能讓沈流霆稱贊、不惜開后門帶進神威營的人,身手絕對非常人所能及。
穿云戟帶著一陣陣凌厲的風從晏安身邊劃過,他堪堪避開,心下越來越驚,也越來越小心起來。
到此時他已經可以理解,為何眼前這人可以一招將洛衛明打成重傷,也可以理解愛武成癡的沈流霆為何會對蕭云樓如此看重。
可是,他卻無法理解蕭云樓眼底的恨意與敵意。
蕭云樓看著他的眼神,就好像與他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恨不得就在此殺了他,可是仔細想了想,他卻并沒有見過這個年紀的仇人,全然不懂他恨從何來。
不過,這個人確實是越看越覺得眼熟,像是在哪里見過,尤其是那雙眼睛……
心里都是對蕭云樓的疑惑,他有些走神大意,卻是一個不留神,險些被他一戟刺中,連忙閃身避開,動作有些慌亂。
一旁看著的眾人全都愣住,有心之人早已看出蕭云樓招招都帶著殺意,而方才那一下,如果不是晏安避開了,他絕對會狠狠刺下去。
而這一招之后,晏安心下的驚疑一陣接著一陣,他再也不能只是閃避,不得不出招迎上,甚至到后來連兵器都用上了。
不管眼前這個人身手是當真在他之上,還是僅憑著心底的那一股氣直壓上來,至少就眼下的情況看來,晏安從蕭云樓手下根本討不到半點的好處。
可是,他畢竟是鎮西大將軍,這種時候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輸給這個只有十六七歲的毛頭小子。
蕭云樓沒有那么多的心思,他的思緒和想法都很簡單,他對眼前這個人有恨意,他想要殺了這個人,那種從心底涌上來的殺意已經不是他自己所能控制得住的,尤其是在與晏安交上手之后,他已經越來越興奮,這種殺念也愈發得強烈。
他甚至沒有多余的時間和思緒去思考,自己為什么會突然生出這樣的情緒來。
受這種恨意的引導,他手上的招數便也越來越狠戾,招招直逼要害,晏安竟有些難以招架,勉強應付著。
眼看著蕭云樓手中的穿云戟突然凌空一刺,而后脫手而出,伴隨著一股強勢的力道朝著晏安刺去,而他也隨之騰空而去,直撲過去,動作之快看得四周眾人眼花繚亂。
晏安被那氣勢逼著后退了幾步,雙手握緊手中的長槍,臉色漸漸變得難看……
東宮門口,莊綰葭握著蕭令言的手好一番寒暄,好幾次提出要將蕭令言送出宮去,蕭令言笑稱她現在開始用藥了,要好好休養,保重好身體,莊綰葭這才作罷,而后喚來兩名宮人,千叮嚀萬囑咐要她們照顧好蕭令言。
出了東宮剛走出一盞茶的功夫,迎面便看到祁珩正與一名身著武服的男子在說話,兩人的臉色都不大好,似乎遇到了什么難事。
淡淡掃了他們一眼,蕭令言和青漓轉身準備繞道走開,正好此時祁珩側身看來,看到蕭令言他頓時眼睛一亮,喊道:“郡主。”
蕭令言聞聲停下腳步,沖祁珩微微行了一禮,“珩王殿下。”
“你在這里正好,本王正想著這事應該找誰。”祁珩邊說邊往這邊走過來,“郡主現在可得空?”
蕭令言淡淡問道:“何事?”
“聽說校場那邊出了點事,郡主若是得空,可否隨本王走一趟?”
蕭令言原本對他的事一點都不感興趣,不過一聽是校場的事,她突然就想起前兩日慕長風說的話,便又收住了腳步,問祁珩道:“出什么事了?”
祁珩瞥了一眼跟在身邊的那個京都衛的人,那人連忙行禮道:“回郡主,是蕭云樓……他被打傷了……”
話音落,蕭令言只有片刻的凝神,即刻抬腳往校場的方向去了。
那個京都衛的人在路上將校場的事大致說了一遍,道是方才晏安晏大將軍到校場巡視,與京都衛的兄弟過了幾招,切磋了一番,蕭云樓不知為何,不聽勸阻,執意要上,與晏安交了手。
萬萬沒想到的是,他不知哪兒來的氣勢,最后竟是將晏安打敗,更不慎傷了晏安。
前有洛衛明,今有晏安,蕭云樓兩次出手,兩次都打在洛家和金烈衛的臉上,那些金烈衛的人再也忍不下去了,將蕭云樓圍在中間,三五人一組地車輪戰對抗蕭云樓。
祁珩驚訝道:“這個蕭云樓既是連晏大將軍都能打敗,怎么可能打不過那些人?”
那京都衛道:“倒不是打不過,而是……而是那兩人拿郡主說事兒,說……”
蕭令言瞥了他一眼,冷聲問道:“說什么?”
那京都衛小聲嘀咕道:“說郡主不是蕭家的人,如今空有一個郡主的名頭,若是郡主府的人惹出什么事來,肯定會給郡主帶來麻煩……”
“呵呵……”蕭令言冷笑一聲,“郡主府有沒有麻煩我不知道,但是他們動了云樓,他們確實有麻煩了。”
剛走到校場門口便聽到里面一陣哄鬧喧嘩聲,走進去一看,只見兩撥身著不同服飾的人正分成兩派嘈嘈嚷嚷,其中一邊人的衣著與平日里蕭云樓穿的是一樣的,正是神威營的人,而他們對面的人應該就是金烈衛。
一旁的地上躺了一片金烈衛的人,邊上還站著不少正神色痛苦捂著痛處的人,金烈衛的左右兩位將軍一左一右地護著洛衛明,生怕他再被對面的人傷了。
蕭令言大致掃了一眼,看到一旁的臺階那里坐著一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想必正是今日來巡視的晏安。
不知是誰眼尖,發現了身后的祁珩和蕭令言,吃了一驚,喊道:“珩王殿下、長懿郡主……”
聞聲,眾人下意識地散開,繞出一條道來,祁珩跟著蕭令言二人穿過人群,快步走到神威營眾人面前,一低頭便看到地上正半躺著一個人,兩名神威營的兄弟正守著他。
看到蕭云樓嘴角的血跡,蕭令言心下一擰,蹙了蹙眉,快步走過去蹲下,邊替他號脈邊問道:“怎么還在這里,沒有送醫?”
蕭云樓一眼認出了蕭令言,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搖搖頭道:“是我自己不肯去……”
“傷成了這樣,為什么不去?”蕭令言說著收回手,回身從青漓手中的藥箱里取出藥瓶倒了顆藥丸給他服下,翻掌運氣替他順了順氣。
蕭云樓的臉色略有些蒼白,勉強支撐著靠著身后的臺階坐起,緊緊握著蕭令言的手道:“姐,你怎么來了?”
“你別管我怎么來的,先顧好你自己。”
“我沒事……咳咳……”蕭云樓搖搖頭,“過會兒就好了……”
蕭令言聽了,鳳眉不由皺得更深,“你為什么不還手,就這么任由他們把你打傷?”
“我……”蕭云樓遲疑了一下,皺著眉頭低下頭沒有應聲。
顯然他不想說出緣由讓蕭令言擔心,更不希望她為這事生氣,卻不知蕭令言早已知曉事情的前因后果。
身后的爭吵聲越來越甚,她不由側耳聽了聽。
一名金烈衛的左將軍道:“珩王殿下明鑒,這次絕非我們兄弟先挑事兒,您可不能只聽神威營的人蒙騙,明明就是這個蕭云樓太過囂張,先打傷了晏大將軍,又傷了我們金烈衛數十名兄弟,我們兄弟氣不過,這才還手的。”
祁珩臉色一沉,朝著說話那人,“你的意思是,連晏大將軍都不是蕭云樓的對手,可蕭云樓卻敗在了你們兩人手中?”
那人一愣,低下頭不敢出聲,另一人又道:“王爺,這俗話說得好,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是他自己不小心,背運……”
聞言,蕭令言眸色驟然一寒,眼底泛起一抹殺伐之意,蕭云樓見了不由一慌,想要阻止她,卻已然來不及,她的動作奇快,身形一晃便到了方才說話的那人面前,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領,冷聲道:“你方才說什么?”
“郡、郡主……”那人被她瞪得有些慌了,想要掙脫她,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忍不住暗暗心驚。
洛衛明曾將蕭令言從曄王府護送到郡主府,自然能認出她來,連忙上前來皆為道:“郡主莫要動氣,這件事有誤會,本將也是剛剛趕來,聽聞了這里發生的事,雖然我們金烈衛的兄弟傷了令弟確實不對,卻也是事出有因,是他傷了我師父晏大將軍在先,兄弟沒這才沒忍不住動了手……”
蕭令言卻似是絲毫沒有注意到周圍眾人的神色,對洛衛明的話也是置若罔聞,目光冷冷地落在手里那人的身上,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笑道:“金烈衛左將軍?”
“是我。”那將軍雖然心慌,但見蕭令言只是一個纖瘦的姑娘家,而且比自己矮了半個頭,便又恢復了冷靜,“想必郡主也是個講道理的人,這件事不管怎么算都是蕭云樓他有錯在先……”
“我若是不講道理呢?”蕭令言眸色一寒,打斷了他的話,原本抓著他衣襟的手驟然松開,向下一滑,捏住了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拉再一擰,只聽得“嘎巴”一聲脆響,接著便是那人的一聲哀嚎。
另一位右將軍見狀,下意識地沖上前來,卻沒想到剛剛走出兩步,就被蕭令言迎面一手抓住衣襟,另一只手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向下一拉,又是一聲脆響和哀嚎。
不過眨眼間,金烈衛的左右二位將軍一人被卸了手臂,一人被卸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