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的時間瞬息而過,轉眼就是六月十號,周一,林蕭然畢業(yè)的日子!
前兩天,師姐黃薇第一批轉接的細胞株,尚未發(fā)現(xiàn)懸浮傾向,她仍需重復挑選,直到找到懸浮細胞為止。
生物實驗存在著不確定性,許多時候,運氣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童曉的實驗基本準備妥當,該實驗的難點在于尋找適當?shù)奶鎿Q基團,替換后,不僅要保持蛋白活性,還要維持酶的活力,有了林蕭然提供的資料,關鍵環(huán)節(jié)變得容易解決,倒是構建質粒、細胞轉染、優(yōu)化發(fā)酵條件,變成了實驗重點。
六月十號,天陰得厲害,似乎在醞釀著一場大雨,并不覺得涼爽。
林蕭然、譚雨華、李純和王建國,四人早早來到學校大禮堂,今天將在這里進行13屆博士、碩士生畢業(yè)典禮,包括碩士畢業(yè)生八百余人、博士畢業(yè)生約一百人。
畢業(yè)典禮于九點開始,蒞臨會場的領導陣容比較強大,比如大校長、負責招生就業(yè)的副書記、招生分配辦公室主任、研究生處處長等,均出席了典禮。
會場由招生分配辦公室徐主任主持,經(jīng)歷了校領導講話,接下來,畢業(yè)生按照十人一組,上臺領取畢業(yè)證書及學位證書,并拍照留念,當然,現(xiàn)場拿到的只是證書外殼,真正證書還需要會后找輔導員領取,以免出現(xiàn)錯領現(xiàn)象。
畢業(yè)典禮,是大家離校前的最后一個儀式。
下午,學校一派繁忙,各大快遞公司帶著車輛入駐學校,為畢業(yè)生提供郵寄包裹服務。
每個人的物品,平時看起來不是很多,收攏在一起卻多得難以想象,就比如林蕭然宿舍,譚雨華的東西算比較少了,仍整理出一個行李箱加兩大紙箱,而李純,最后寄走了兩個行李箱外加三個大紙箱,好像是在搬家!
倒是周冰冰與肖爾竹比較瀟灑,二人畢業(yè)后留在了海津,工作地點同在西青區(qū),早早在化工大學附近合租了一套兩居室,提前慢慢將東西轉移過去,今天,只是一輛出租車,便帶走了兩人最后的物品。
幾乎所有畢業(yè)生,一天之內騰空了宿舍,沒有幾個人,愿意在學校繼續(xù)逗留,當然也有例外,比如在本校讀博的幾位,還比如留校任教的幾位。
林蕭然一下午都在幫舍友打包,晚上回到家,已經(jīng)筋疲力盡。
“已經(jīng)畢業(yè)了,馬上就要參加工作,抽時間看看大伯去吧!”吃過晚飯,柳如嵐一邊收拾,一邊建議。
看大伯……,呵呵,這個話題比較敏感,也讓林蕭然感到無比頭痛,大伯是至親,但與自家的關系卻相當緊張,這還是父親在世時造成的,根源也是父親極強的自尊心!
林蕭然的爺爺奶奶過世比較早,父親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大伯在老家務農(nóng),姑姑嫁到了外地,父親在世時與大伯還有些往來,與姑姑的聯(lián)系非常少。
剛上大學時,父親曾帶他回過一次老家,也就是在那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父親與大伯發(fā)生了激烈爭執(zhí),二人不歡而散,自此再不聯(lián)系,也是林蕭然最后一次見到大伯!
一年后父親去世,大伯也沒有露面,關系緊張到何種程度可想而知。
幾年一晃而過,林蕭然研究生畢業(yè)了,很快進入工作崗位,如果此時再不去看望大伯,親戚關系或者將到此為止,前世就是如此!
再世為人,他不能繼續(xù)任性,決定去看望大伯,盡管要克服非常嚴重的心理障礙。
林蕭然點了點頭,“不用另找時間,我明天就去,后天回來。”
“不是可以休息一個月嘛,過幾天再去也行,不用這么急吧!”母親沒想到林蕭然答應得如此痛快,也沒有想到這么快動身,滿是驚訝地看著兒子!
林蕭然當然不會告訴老媽,很快就要接到美津的上班通知,僅有一周的假期!
他沒有問老媽是否同行,如果問了,老媽去還是不去?去了只能更加尷尬,不如不問!
轉天,林蕭然起了個大早,乘公交車趕往市區(qū)。
大伯家位于燕北省安平縣半山鎮(zhèn),從海津出發(fā)有兩種選擇,其一是先乘坐兩小時火車,再換乘一小時汽車,即可抵達半山鎮(zhèn);另一種方式是直接乘坐長途汽車,速度較慢,每天一班,中間卻不需要換乘。
第一種方式車次較多,相對靈活,但算上倒車,花費時間與第二種相差無幾,林蕭然不喜歡麻煩,選擇了第二種,上午十點上車,下午三點抵達安平縣半山鎮(zhèn),又坐了十幾分鐘“蹦蹦”,到了大伯家!
大伯家是五間房格局,有很大的院子,其他村民的情況也大抵如此。
走進院子,林蕭然喊了幾聲“大伯”、“大嬸”,不多時,在一陣爽朗的笑聲中,大嬸“顛顛”跑了過來,手中還拿著喂豬的勺子。
“這是小然吧?多少年沒見了,有點不敢認啊!”大嬸是個直性子,身材有些臃腫,看到林蕭然,并沒有感覺多么生分,臉上依然帶著誠摯的笑容。
“大嬸好,大伯沒在家嗎?”
“去三春家打牌了,我這就叫他回來,你先到屋里坐!”
大嬸匆匆出了院子,林蕭然來到了“對面屋”的東房,至于隔開的那兩間,在林蕭然的印象中,一般由大哥大嫂居住。
屋內依稀保持了七年前的樣子,南側一張火炕,北邊至東邊,圍了一圈柜子,比較老舊,正對火炕的柜子上有電視,東側墻上掛著一個相框,都是些老照片,除了大伯的全家福,還有幾張自家的照片!
大伯比老爸大兩歲,結婚較早,大哥林志剛比林蕭然大了整整十歲,三十五了,婚后留在家中,侄子林同也已經(jīng)十四歲,目前在鎮(zhèn)上讀初中,大姐林志芳三十三歲,嫁去了外地,與姑姑倒是很近。
思緒間,大伯趕了回來,大哥、大嫂緊隨其后,見到林蕭然,大伯沒有表現(xiàn)出驚訝或者驚喜,既不歡迎也沒嫌棄,只是淡淡說了一聲,“小然來了啊!”隨后盤坐在了炕上,不吭聲了。
大哥和大嫂比較熱情,尤其大哥,見到林蕭然,直接將他拉到了身邊,“小然啊,好幾年沒見了,真的很想你,呵呵。”
“是啊是啊,你大哥總念叨,什么時候到海津去看看你們,唉,今天終于見到了!”
“我也想早點過來看望大伯、大嬸,但我爸剛走的那兩年,我媽精神狀態(tài)不是很好,就耽擱下來,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現(xiàn)在馬上參加工作,就趁著機會跑了過來……。”林蕭然現(xiàn)在是要多別扭有多別扭,他對大伯家不能算不熟悉,但畢竟多年不聯(lián)系了,今天乍一過來,怎么說呢,那種感覺真是渾身不自在!
“你媽媽還好吧?她身子骨弱,當年不知道怎么熬過來的。”這是大嬸。
“我媽媽……,還好吧!”老媽當年的身體狀況,林蕭然還真的沒怎么關注,今天聽大嬸問起,才猛然想起當初的情形,老媽似乎得了一場重感冒,拖了許久才好!
“不知道你今天過來,沒告訴小同,他現(xiàn)在住校了,周六才回家一趟。”大嫂略顯歉疚道。
“唔,學業(yè)要緊,不要打擾他,沒關系的!”
……
大家有一句沒一句說著,吃飯時也是這樣,不是特別熱鬧,也不是特別冷清!
轉過天,大哥開著一臺破破爛爛的“雁”牌雙排卡車,送林蕭然去鎮(zhèn)上,大伯、大嬸還有大嫂全體隨行,車上散發(fā)著一股濃濃的禽類糞便味道,因為大哥經(jīng)營著一家鴨場。
來到鎮(zhèn)上,趁著林同課間,林蕭然與侄子匆匆見了一面,隨后便去候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大伯忽然拽著林蕭然,來到一處避人的地方,神色糾結地開口了,“有沒有注意過,你爸爸生前……,都看些什么書?”
“一些專業(yè)書吧,我沒怎么注意!”林蕭然沒怎么留神老爸的生活細節(jié),況且過去了這么久,哪里記得起來,不過,倒是很奇怪大伯為什么有此一問。
“家里有禮佛的書嗎?”
“好像有……。”林蕭然依然發(fā)蒙,不確定道。
“唉,知道當年為啥跟你爸吵架嗎?”大伯渾濁的眼神眺望遠方,似乎希望穿透天際,看到一些并不存在的東西,“當年你們回了老家,你爸突然悄悄跟我說,身上好像沾了不干凈的東西,所以,想要遠離家庭、皈依佛門,我以為他失心瘋了,就罵了他一頓,唉!也許他是對的!”
“什么?”林蕭然心中除了震驚還是震驚,難道,老爸也察覺到了氣機的存在,這怎么可能!
“我說不清楚,記得臨走前,你爸又悄悄找到我,說他有記日記的習慣,將這些年的變化看在眼里,越看越心驚,身上肯定出現(xiàn)了問題,他千叮嚀、萬囑咐,為了全家人,要我們兩家不要再聯(lián)系!”
“這些都是真的?”林蕭然知道父親有記日記的習慣,可是,那些日記……,全燒了啊!
“剛開始我也不信,又罵了你爸幾句,但沒想到,一年后你爸就走了,我真的害怕了,不由得不信,那時候多想再看你爸一眼,但是不敢,你爸說得沒錯,小同……還小!現(xiàn)在你爸走了多年,我再沒臉去海津看望你們娘倆,唉!”
回來的路上,大伯的話一直在林蕭然腦海回蕩,萬萬沒有想到,老爸居然已經(jīng)心生警覺,只可惜,依然沒能力改變自己的命運。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