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林蕭然一行八人，乘坐高鐵抵達魔都，美津總部位于市區，高鐵更加便捷，隨后幾人入住了提前預訂的酒店，此時的時間已經過了五點。

酒店不是很大，但很干凈，關鍵是離公司很近，僅隔了兩個路口，步行只需要十幾分鐘，相當方便。

當晚，總部人力資源部的一位鄭姓工作人員接待了幾位，這位鄭姓工作人員，只是位普通的干事，但如果孫陌殤或者杜壯在此的話，肯定可以認出，正是負責調查私活事件的那位！

當然，孫陌殤與杜壯并不在此處，省卻了不必要的尷尬！

接待宴形式大于實質，向大家表明公司重視的態度，你們來了，我們熱情地接待，至于是否真的重視，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趕了一天的路也好，總部有人接待也罷，在林蕭然看來不算什么，最讓他難以接受的是，晚上居然與霍成康分在了一個房間，要知道，當初rEGF項目期間，霍成康可是沒少煩他！

與其這樣，還不如跟牛侗一個房間，牛侗的人性雖然差了一些，好歹這一世兩人沒什么矛盾。

可霍成康并沒有招人煩的覺悟，晚上剛回了房間，便熱絡地跟林蕭然攀談起來。

“你應該沒有到過總部吧，其實，總部的行政功能居多，主要的職責是統籌管理各個分公司，當然，總部也擁有技術部門，它的綜合能力更強，更加突顯實用性，負責與藥監部門對接、申報臨床批文或者藥號等……。”

霍成康顯然對總部比較熟悉，一開口便如數家珍，滔滔不絕地講了一大堆，毫無磕絆。

好像誰沒來過似的，林蕭然聽得有些膩煩，折騰了一天，你不覺得累嗎？

心中雖然不喜，他臉上仍然露出了耐心求教的樣子，“公司第一款TNF-ω干擾素，獲得的臨床批文與藥號，也是總部的功勞？”

呃……，林蕭然一句話，把霍成康噎住了，任誰都知道，公司第一款干擾素，由海津公司獨立完成，那個時候，美津也只有海津一個公司，跟魔都總部扯不到半毛錢關系！

你這是要把天兒給聊死嗎？霍成康有些郁悶，考慮到林蕭然進入公司時間較短，也許并不了解其中內情，他也只得耐心解釋，“那個時候的公司只有海津一個公司，比較弱小，跟現在沒辦法比，你可以這樣理解，若以后再次推出新藥，總部必然在其中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難怪聽人說，我們海津分公司撐起了美津公司的一片天，看來不是子虛烏有。”林蕭然心中嘿嘿笑著，繼續帶歪對方的思路。

霍成康的臉上卻露出了回憶之色，只見他微微頷首，喃喃道，“當時的公司非常年輕，我進入公司的時候也是你這個歲數，孫老師你應該聽說過，就是現任美津老總孫志安，他那個時候還不到四十，精力旺盛，帶著我們一群年輕人干得熱火朝天，左志全比我們大些，做事沉穩老練，深得他的信賴，羅泰平與祝元青沖勁十足，干工作不惜力氣，向來是我們的典范，現在嘛，羅老師還在海津分公司，而祝元青已是總部技術總監，估計明天有機會見到他！”

“當初的TNF-ω干擾素，最終是如何開發出來的呢？”既然對方喜歡白話，索性說些別的內容吧，林蕭然如是想著，他知己知彼，想把握聊天節奏并不困難。

“咳……，”霍成康有些猶豫，卻仍然說道，“倒也不能不說，你應該知道，錢總有一段波士頓的工作經歷，參與了一款TNF-ω干擾素的開發，后來項目沒有完成的時候，不知道什么原因中止了，他順勢回到了國內，還帶回干擾素的質粒序列。我們的第一款新藥，就是在那款干擾素的基礎上，研制而成！”

“也就是說，其中的關鍵技術，我們借用了他人的科研成果？”林蕭然微笑道，但在說起“借用”二字的時候，刻意加重了語氣。

霍成康神情略顯尷尬，“那個時候，國內分子生物領域的力量相對薄弱，獨立開發大分子蛋白類藥物比較困難，所以研發階段進行了一定的借鑒，是借鑒而不是借用，并非照搬照抄，兩者有著本質的區別，我們對蛋白結構做出了重大調整，成功地推出了首款自有知識產權的TNF-ω干擾素！”

林蕭然聽過美津的這段黑歷史，所謂對蛋白結構做出重大調整，絕對是鬼話，真實情況則是僅僅做出了細微的改動，也是如此，美津推出新藥之際，曾經招致對方質疑，但是，他們自己終結項目在先，并且拿不出有效的證據，只得不了了之。

美津成功了，而對方半途而廢，怪誰？

話又說回來，試問哪家公司在起步之初，身上沒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原罪？

林蕭然樂呵呵地聽著，繼續插話，“想必，霍老師在當初的科研工作中，發揮了不小的作用吧？”

“咳……！”霍成康輕咳一聲，臉色有幾分潮紅，卻又有幾分慚愧，“那時候我的年齡最小，只能打打雜，最重要的蛋白結構調整，是孫老師帶著米康成他們負責，而具體實驗則是在祝元青主導下開展，當時條件非常艱苦，根本沒辦法跟現在相比，許多檢測都需要手動完成，工作效率極低，研發進展緩慢，后來，孫陌殤來了……，唉，他原來還是很不錯的，變質也只是近些年的事情。”

嘖，怎么聊著聊著，又扯到了孫陌殤的頭上，林蕭然忽然有種膩味的感覺，在他剛剛進入公司的階段，孫陌殤給他制造了巨大的危機，險些被趕出公司。

即使孫陌殤倒了，林蕭然仍然不可能原諒對方，咱們無冤無仇的，可是你為了巴結太子爺，就準備拿我當墊腳石，知道美津對我有多么重要嗎？

孫陌殤也絕對想不到，他的行徑早早落在了林蕭然的眼中！

霍成康當然也不清楚林蕭然與孫陌殤之間的恩怨，見林蕭然不再吭聲，只以為對方認為此事敏感，不愿意多說，于是，繼續道，“孫陌殤雖然進入公司的時間較晚，但他經驗相當豐富，能力強、思維靈活，隨著他的加入，實驗終于慢慢有了起色，這里還要重點說一下郭英喆，郭組長你應該比較熟悉，按理說她的能力比較一般，但勝在工作認真細致，與孫陌殤形成了完美的互補，在他們二人的共同努力下，第一款TNF-ω干擾素終于表達成功，公司從而開啟了新的篇章，知道孫陌殤犯了這么大的錯，為什么沒有受到太重的處理嗎，孫志安念著舊情呢！”

這段話倒是出乎林蕭然的意料，不是他不知道第一款TNF-ω干擾素由孫陌殤表達完成，而是并不清楚眾人錯綜復雜的關系。

哪怕他在美津供職八年，這些話也是頭一次聽到，想想也能理解，前世活得渾渾噩噩，且自尊心極強，不愿與他人深入交流，又豈會獲知這些情況？

而今，因反感霍成康的喋喋不休，有意帶偏了思路，才引出這段秘辛，也算無心之得。

林蕭然早知道孫陌殤背景深厚，卻怎會想到，背景深厚到如此程度，居然與美津老總孫志安有這般淵源！

“其實，孫陌殤跟我的關系還行，當初他挺照顧我的。”習慣了林蕭然的沉默，霍成康繼續自顧自說道，“私活事發后，孫陌殤專門找我聊過……，事先說好了啊，我今天就是瞎聊，出了這個門兒，什么都不會承認的，他說相當了解韓捷，那家伙的直覺絕對沒有那么敏銳，想察覺他的私活？幾乎不可能，覺得有人刻意在針對他，于是，找人調查了韓捷，發現韓捷曾收到了一份莫名其妙的郵件，而發件人也比較蹊蹺，使用了一個臨時注冊的郵箱，再通過注冊IP查詢，又找到了一家網吧，但是再查網吧的時候，卻因為時間隔得較久，已經無從查起，不可否認，絕對有一個家伙隱藏在幕后，并且藏得很深！”

隱藏在幕后的家伙就是我啊！林蕭然忽然冷汗直冒，看來，他沒有露餡不是因為自己小心，而是要感謝公司那段時間很忙，造成了孫陌殤的外協任務拖延，否則，哪怕再如何謹慎，恐怕還會漏出馬腳！

冷汗過后，他終于明白一個道理，這類事情絕對不能再次沾染，太懸了，沒敗露是運氣，而非必然！

當初的小心也不是全然無用，假如沒有使用臨時郵箱，他的舉動必然暴露在陽光之下，即使不會立即遭到清算，將來呢，孫陌殤會放過他嗎？

誠然，現在的孫陌殤確實龍游淺灘，不復當日風光，可是擱淺的龍仍然是龍，不是林蕭然這種小蝦米可以隨意招惹！

好吧，我承認我莽了，以后絕對不會這般冒失，林蕭然心有余悸地想著。

心悸之余，他又發現，即使比較反感霍成康，一番交談之下仍然獲益匪淺，也終于意識到，任何人都有其價值，重點在于懂得如何與人交流！

霍成康如此，那么，董春柔、齊朋、王沭陽、李叢林，甚至孫陌殤呢？

林蕭然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