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兩頁“情況說明書”，詳細記錄了當年美津公司為悠生畜牧醫藥公司提供的外協服務內容，并非僅僅完善一只微生物菌株表達穩定性那么簡單，而是建立了一整套十二氫化并四苯的發酵體系！

前者只是分支，而后者……，十二氫化并四苯工藝雖然并非十分先進，但建立一整套發酵體系，如由美津正常承接，合同金額至少兩百萬起步！

一個如此龐大的項目，居然以障眼法，簽署了區區十萬元合同，簡直是喪心病狂！

杜壯對項目再清楚不過，當然知道情況說明書所述內容并無虛假，因此，他在驚慌的同時，第一反應就是自己人中有人投誠！

可是，公司里面真正了解項目的，只有他、孫陌殤還有姚燁三人，誰會這樣做呢？

孫陌殤作為事件主謀，自然不可能輕易坦白，因為那樣一來，不僅不可能繼續留在公司，甚至有被追究刑事責任的危險，搞不好要鋃鐺入獄，后果不可謂不嚴重！

而姚燁雖然比較懶惰，做事也不夠專心，可她大智若愚，工作中向來嚴格按照領導安排去做，從來不會多問，因此，即使出了事情，與她也基本無關！

這種情況下，她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因為沒有任何好處！

杜壯實在想不通這份說明書出自誰手，待看向落款時，卻發現已被調查組遮掩，一陣吐槽過后，心中更加慌忙！

鄭姓年輕人見到對方額頭滲出了汗水，臉上冷笑連連，卻不再說話，而是靜靜等待，當前這種安靜，加劇了現場的緊張氣氛，空氣仿佛已經開始凝滯。

如果現在檢測杜壯的心率，估計已經超過了150，事實上，他感覺思維好像都被抽空，呆呆地盯著這份說明書，全身麻木，心中反復念叨著，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他不知道是否應該開口，開口后應該說些什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概是一分鐘，也許兩分鐘……。

當一滴豆大的汗水落在材料上的一剎那，杜壯終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他破防了！

如此一來，震驚海津分公司的私活事件，在調查組到來的當天，便還原了事情的真相！

這起私活事件，在林蕭然的參與下被迅速揭穿，否則將拖延至六年之后，而到那個時候，雖然韓捷賭上了全部，卻仍然未能讓孫陌殤倒臺，自己則灰溜溜地離開了公司！

有了林蕭然的提醒，韓捷便獲得了充足的準備時間，得以仔細籌謀，耐心安排，終于一舉掀翻了孫陌殤，兩種結果截然不同！

而那份“情況說明書”，當然是出自韓捷的手筆！

情況說明書的提供者，來自悠生畜牧醫藥，正常來說，作為既得利益者，悠生畜牧醫藥公司不可能提供這類證明材料，韓捷顯然清楚這一情況，但他自有辦法！

任何一家公司，都存在著人員流動情況，悠生畜牧醫藥公司也不例外，前段時間，一位名叫張毅的技術人員，與主管鬧出了矛盾，隨后離開公司。

這個張毅，就成了韓捷的目標，一位對原公司充滿怨恨的員工，能指望他保守公司機密嗎？

在許下一定好處之后，張毅開始對韓捷知無不言，雖然他并不掌握多少機密，但沒有關系，最起碼可以將美津提供的服務內容說得一清二楚，這些內容在悠生醫藥并不算是機密！

于是，一份“情況說明書”輕松出爐！

林蕭然看到了一臉灰敗的杜壯，還有臉色同樣不大好看的孫陌殤，他知道事情妥了，接下來只需要等待處理意見，相信當事人不可能再有翻盤之日！

就在臨近下班之際，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拿出一看，卻是孫村長！

他目前購買大灘村小二樓事宜，出現了貸款問題，此事便拖延下來，今天對方來電，難道有什么說法不成？

林蕭然接通了電話，嗯啊幾聲之后，收線時臉色變得相當難看，剛剛孫村長告訴他，想買房產盡量抓緊，因為又有人看上了那套小二樓！

房產抵押、專利抵押再加上手中現金，資金缺口還有70來萬，應該怎么辦？

即將到口的肥肉要飛了不成？

林蕭然現在有兩個選擇，其一，出售特殊磷脂酶D專利，但如此一來，他的理地公司就無法繼續與美津開展業務，而那些專利出讓金一年內就能賺回，這樣虧大了！

而另一個選擇，就是直接放棄房產，放棄這樣的賺錢機會，同樣等于血虧！

不知為什么，林蕭然居然腹誹馮彤，你在銀行的關系不行啊，這么一點事情都做不好，真是讓人失望！

腹誹沒有用，按照馮彤的說法，那份仍在申請中的專利，一般銀行不會給予抵押，能拿到30萬她已經盡力，不然還能如何？

找人咨詢一下吧，林蕭然這般想著，隨后一個電話打給了田靜！

林蕭然的兩份專利，一種特殊磷脂酶D的大腸桿菌表達技術，一種結合膜蛋白的分離提取試劑盒技術，都是由田靜幫忙代理，對方也非常了解兩份專利，不知道能否提供一些建設性意見！

隨著電話接通，略顯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仍像以前那樣讓人安寧，田靜聽到林蕭然的資金需求時，她咯咯笑了起來。

“現在獲取資金的渠道太多了，多到讓你無法想象，并且這些資金非常容易獲取，到賬速度也非常快，但我不建議你那樣去做，因為這些提供資金的公司，都屬于中小貸機構，放貸極不規范，利率也相對較高，很可能最后在你身上咬下一大塊肉，我更推薦你通過正規途徑獲取資金，既然你的公司擁有兩項專利，顯然可以申請科技型中小企業，申請流程相當簡單，國家對科技型中小企業是有扶持政策的，這里就包括貸款，同時，還可以申請一些科技幫扶項目，資金數額雖然不是很多，也不是特別容易申請，但這些資金都不需要償付，比如中小型企業創新基金、科技支撐計劃等等，懂我的意思嗎？”

林蕭然當然懂，他從來沒有考慮通過小微貸獲取資金，卻也知道，如果申請所謂科技型企業，雖然流程較短，但想在短期內得到資金支持，很難，遠水解不了近渴，換句話說，田靜的建議并不靠譜。

既然在田靜這邊無法獲得更多的幫助，他閑聊幾句，掛斷電話。

林蕭然又繼續思慮了一陣，卻仍不得法，此時已經來到了下班時間。

今天是周五，晚上要參加左志全與代蕘的球局，之后還不能回家，因為，目前工作任務較重，明天不得不來公司加班！

林蕭然的心情比較復雜，既有孫陌殤倒臺帶來的愉快，又有購買大灘村房產遇阻產生的煩躁，但究竟愉快與煩躁哪個更多，他說不清楚！

孫陌殤倒了，將來不必擔心突然射來的冷箭，解決了一大隱憂，自然可喜可賀，可卻在這個當口，貸款卻出現了問題，慶賀的心思就隨之變淡！

他現在就是愉快與煩躁的復合體，不知道哪一邊占據了上風，心中有些矛盾，開心不是，不開心呢……，似乎也不是十分準確！

下班與往日沒有多少區別，林蕭然來到公司門口，老樣子，沒有掃到共享單車，剛好遇到章向文，兩人結伴回家。

“你們小組的事情鬧得挺大啊，組長都要撂了！”章向文也是個話多的主兒，嘴巴向來不會閑著。

但他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不像費學明，逮住什么都會不顧場合亂噴一氣！

比如這一次的孫陌殤事件，幾乎引發了海津分公司地震，各方勢力角逐其中，成為公司的熱門話題，拿出來閑扯自然無妨。

“調查組剛剛離開，還沒有形成最終意見，所以，公司會怎么處理，誰說得準呢？”

“你怕個啥，孫陌殤肯定倒了，說話還用這么謹慎嗎？呵呵，干私活，他的膽子倒是不小，今天跟雷霆聊起了這事，知道他怎么說嗎？”

“雷霆不是回魔都了嗎，他怎么還關心這些事情，一定是你跟他念叨的吧？”林蕭然訝然看向對方。

“別看他走了，耳朵比咱們都長，什么不知道？”章向文撇了撇嘴，繼續說道，“雷霆說干私活的事情，在許多公司都不罕見，為什么孫陌殤倒在了上面？就是因為他實在貪得無厭，不注意節制，妄想將利益全部裝進自己的口袋！你想啊，200萬的項目，只簽了10萬的合同，太不講究了，如果他只拿走一少部分，絕對不可能那么容易被發現！”

確實如此，就是貪婪，假如孫陌殤不是太貪，哪怕將合同簽為100萬而非10萬，被察覺的可能性都非常低，他也可以在組長位置上待到退休，而現在呢，呵呵！

林蕭然猛然一怔，在購買大灘村小二樓的問題上，他似乎同樣犯了貪婪的毛病，自己有能力將其買下自然無事，可是現在看來顯然力有未逮，在這種情況下，又何必強求呢？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想到此處，他的心緒居然漸漸平靜了下來，似乎不再如剛剛那般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