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建小組辦公室，唐宏毅靜坐沉思，他剛剛得到消息，孫陌殤仍將rEGF項目交由齊朋處理，但為了堵住大家的嘴巴，象征性地派出了秦雅這么一位新人，任誰都看得清楚，有齊朋牢牢控制著主導權，秦雅又能翻出什么浪花？

既然事件無法由反應小組內部捅開，自己肯定不可能出手，否則等于壞了規矩，唉，真是一只老狐貍，這次被你逃脫了，以后恐怕再也不會有這樣好的機會！他重重嘆了口氣。

下午，由江幼凡小姐姐主導的蛋白表達實驗結束，隨后聯系提取小組，由章向文與龐秋取走培養液。

接下來，除細胞懸浮實驗及菌種篩分，他們再無其他任務，日子相對輕閑。

此時的秦雅相當活躍，按照她的理解，公司之所以決定由她接替林蕭然出差，是能力得到了認可，因此，得意的表情一直掛在臉上。

正因為興奮，即使沒了實驗，她仍跟隨龐秋而去，準備全程見證蛋白的提取。

林蕭然卻沒那么閑，徑自回了辦公室，坐在工位，想了想，取出一本《動物細胞實驗學基礎》，認真翻看起來。

前世也曾閱讀了此書，但那時是走馬觀花，沒有多么用心，現在來到反應小組，當然研讀得更加仔細。

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到了下班時間，忽然感覺手機振動起來，拿出一看，是個外地陌生號碼，猶豫片刻接了起來。

“您好，請問是林蕭然嗎？”電話那邊是一個斯文的南方口音男人聲音，不用問，肯定不是熟人，他從來不認識這么一號人！

“我是，請問哪一位？”

“我們是《荊楚生物學通訊》雜志社，現在通知一下，您有一份關于動物細胞懸浮實驗綜述，受到雜志社編輯的好評，預計可以安排在十月或者十一月刊發！”

嘖！工作效率這么高嗎？自己的文章好像上周才剛剛發出，現在就收到了通知，對方雖然是一家末流雜志社，林蕭然對它的印象仍然好了幾分。

他同時想到，待牛侗將同類文稿發給對方，會是怎樣的結果呢，嘿嘿，想必十分有趣！

“哦，那太感激了，不知道需要我做些什么？”林蕭然客氣道。

“呵呵，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看來您明白當前形勢，知道期刊也是一種資源，我也不再廢話，刊發您這篇文章，社里需要一千元的捐助。”

“就是發文章需要花錢唄？”林蕭然愣在了當場，沒想到自己還能遇到這種事情，怪不得，對方反應如此神速，文章這么容易被采納，原來人家要靠這些創收呢。

瞬間，對雜志社那點微不足道的好感蕩然無存！

“絕不是花錢發文章，是捐助，性質完全不同！”男人糾正。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捐助，文章就不能刊發？”林蕭然被氣笑了，收費就收費吧，還硬給套上一層光鮮的外衣，你們是在搞怪嗎？簡直是既做那啥，又立牌坊！

“話不能這么說，捐助與否純屬自愿，如果沒有捐助，您那篇文章，社里可能還需要再次討論。”對面的態度有些不耐煩，語氣也不似剛剛剛那般斯文

“就這樣吧，文章的事情，我再考慮一下！”林蕭然想發文章不假，卻不希望使用這種手段，雖然文章水平一般。

結束了通話，他有些心緒難平，難道說，前世的牛侗，也是通過付費才獲得了文章的刊發機會？

想著想著，林蕭然顯得有些煩躁，感覺蠅營狗茍無處不在，一天的好心情瞬間蕩然無存。

“咯咯，該下班了，怎么還唉聲嘆氣？”此時，一道女聲突然響起，抬眼看去，是同事彭炎炎，她已經收拾好東西，正準備離開公司。

彭大姐三十多的年紀，待人極為熱情，在公司里人緣兒很好，也就是她，曾多次安排秦雅相親，可惜沒有一次成功。

“唉，想發篇文章，結果雜志社卻要收費，還美其名曰捐贈，一點兒臉都不要了！”林蕭然沒想隱瞞，也沒必要隱瞞，他實話實說。

“多大點兒事兒啊，別往心里去，再說，花錢發文章的多了，許多人都這么做，不缺你一個，有用才是硬道理，如果你不是特別迫切發文，不妨多投幾家雜志社，當然，被收錄的機率可能會低一些！”

“聽您的，我換家雜志社碰碰運氣。”林蕭然還能怎樣？順著對方的意思回應。

轉天周三，細胞懸浮實驗已經可以觀測，若有懸浮細胞出現，就可以進行下一步傳代培養，以觀后效，不過今天的實驗少了一人，因為秦雅已經出差。

檢視發現，在十幾個培養液中出現了懸浮，效果確實不差，二十塊96孔板檢出十幾例，比例差不多百分之一左右，這是使用了酶制劑的結果，只是經過再次傳代，卻不知道還能留下幾個有效懸浮株！

傳代使用滾瓶培養，所謂滾瓶，是一種細長的瓶子，將其置于特殊的培養箱內，瓶子被滾軸帶動旋轉，既能保證溶解氧供應，又不易再次出現貼壁。

滾瓶容積有大有小，大的幾百毫升，小的只有十幾毫升，美津使用的規格較小，比試管大些有限，用于傳代倒是方便。

二人做著實驗，江幼凡的嘴里卻不肯閑下來，有時聊些公司趣聞，有時也問上幾句，總之沒什么正事，比如平時喜歡吃些什么，有什么喜歡的娛樂活動之類，都是些沒營養的話。

但隨著兩人的實驗完成，開始收拾的時候，江幼凡小姐姐卻突然道，“這趟出差任務本來是你的，卻臨時變成了秦雅，我發現你好像沒有任何失落感，倒顯得比較開心，為什么啊？”

“我哪里開心了？”林蕭然心中一震，難道被對方察覺了什么？他立即收斂情緒，不動聲色地回應。

“別以為我沒看出來，你就是開心了！我發現你平時雖然話不是很多，其實心里明鏡似的，早看出這趟出差結果難料，所以，即使被秦雅拿走了差事，也沒有一點要爭取的意思！”江小姐姐戲謔地看著林蕭然，笑得眉眼彎彎。

嘖，不要這么精明好不好，田乃康宣布通知的時候，我僅僅是沒有爭取，這樣也能露出馬腳？

林蕭然心中吐槽，嘴上卻硬撐著死不認賬，“公司決定由誰出差，哪是我能隨便揣測，你說是這個道理吧？”

說過之后，他悄悄看向江幼凡，只見對方的戲謔之意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股淡淡的寥落，似乎也沒了剛剛的興致。

這是怎么一副表情？林蕭然略感訝異。

“唉！”江幼凡輕嘆一聲，淡淡說道，“其實你說與不說都無所謂，許多事情看似隱秘，其實早在一些圈子里面傳開，公司怎么可能有真正的秘密？拿rEGF項目來說，曾經不止一人對我說，它的知識產權存在問題，雖然看似空穴來風，但只要稍加留意，就不難發現端倪，我想，你也應該聽說了相關傳聞，才果斷放棄項目，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渠道！”

是霍成康告訴我的！可是他別有用心，林蕭然心里說著，其實我知道的或許比你想像得更多，還涉及到了上面的博弈，這些你全清楚嗎？

他不敢承認，卻也無從辯解，不知道應該如何接口。

然而，江幼凡小姐姐已經開始專心收拾東西，似乎沒有繼續聊下去的意思，林蕭然卻感到了陣陣壓力，這是一種無聲的抵觸！

江幼凡是自己最親密的同事，林蕭然不希望與對方出現隔閡，應該設法補救，他苦思冥想，終于開口，“我只是一個小人物，從來沒想要去害誰，也沒有拯救他人的能力，只希望安生地在公司上班，你……，能理解我的顧慮嗎？”

“你的顧慮我當然能夠理解，但不希望與身邊的同事猜來猜去，可能你想多了，盡管 rEGF項目存在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但齊朋與秦雅是安全的，也許你不相信……，公司法務部已經聯系了rEGF專利持有人——綠島公司，準備著手收購專利，想必可以輕松拿下，如果你知道了這些，還會輕易放棄項目嗎？”江幼凡淡淡道。

“收購這樣一個專利，對公司來說……，似乎用處不大，好像沒有什么價值啊！”林蕭然聽得有些傻眼，他當然看得出來，這應該是孫陌殤的手段，那個老謀深算的家伙，怎么可能留下如此大的把柄？

但不能這么玩兒吧，那個專利恐怕不會便宜，可是為了清除隱患，卻要公司付出如此大的代價，還能更瘋狂一些嗎，這個騷操作簡直顛覆了他的認知！

“該專利可以為公司創造效益，怎能說沒有意義？立達公司離不開這項專利，如果不是他們目光短淺，怎么可能輪得到我們？”

林蕭然不禁唏噓，孫陌殤必然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不然不可能這么輕松，可是即使如此，齊朋與秦雅確定就沒事了嗎？

他看向江小姐姐輕輕嘆息，你不知孫陌殤的目的所在，如果換成是我出差的話，或許不用擔心知識產權，卻百分百要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