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趙忠和趙興把該收的東西都回到房子里,而趙白坐在門口的石頭上望著天,思考什么。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就到了下午,天色漸晚,火紅色的天空照耀著人間。
但亭村的三個小家伙卻滿臉擔心。
“哥,你說這么晚了,爹怎么還沒有回來啊?”趙忠滿臉愁容。
“是啊,大哥。”趙興也是一臉擔心
趙忠和趙興都看向趙白,雖然趙白的年紀也不大,但趙白畢竟是家里的長子,趙純不在家的時候,趙忠和趙興也只能指望趙白。
“按理來說應該回來了啊。”趙白也是皺著眉頭。
以前趙純也是一個人去鎮(zhèn)上繳納賦稅,但都是不到晚上就回來,現(xiàn)在天都快晚了,怎么還沒回來。
“你們在家等我,我去鎮(zhèn)上看看。”趙白對著趙忠和趙興交代道。
趙忠和趙興點點頭。
正當趙白準備出門的時候,就看到一群人朝他家走來。
“白小子,白小子。”
白小子是村里人喜歡這樣喊他,說明來人是村里的,等走近一點后發(fā)現(xiàn)是隔壁的萬三,然后還跟著一群人。
“萬三叔?怎么了?”趙白趕緊跑過去,趙忠和趙興也跟在后面。
萬三氣喘吁吁扶著趙白的手:“你爹,你爹出事了。”
趙白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愣在了原地,等看到后面的人背著他老爹朝他走來時,他才回過神來立馬跑過去問道:“三叔,我爹咋了?”
這時萬三氣也順暢了許多對著趙白說道。
“是這樣的,剛剛你爹去鎮(zhèn)上繳納賦稅,今年你家四口人,一共繳納一百二十斤稻谷,本來你爹繳納的賦稅是足夠的,但他們收稅的人用腳踢了踢斛,然后就看到哪滿滿的斛變的少了一節(jié),然后那收稅的人就說你爹繳納的賦稅不夠,你爹上去理論了兩句就被那收稅的叫人打了個半死,等那個收稅的走了,我們才把你爹抬回來。”
趙白點點頭,雖然他現(xiàn)在很生氣,但他知道生氣是沒有用的,有什么事也要先把老爹看好再說。
所以他現(xiàn)在異常冷靜,他對著萬三拱了拱手。
“謝謝萬三叔。”然后又對著后面的人說道,“麻煩各位了,把我爹放在床上就好了。”
趙白把他們帶進房間讓他們把老爹放在床上,一邊抽身轉頭對著趙興和趙忠道:“你們去家里那個放錢的格子拿上一些錢,趕緊去鎮(zhèn)上找個大夫來。”
趙忠和趙興聞言立馬擦了擦眼淚,轉身跑了出去。
等趙純安置好了后,趙白對著萬三說道,“我要照顧我爹,我就不送各位叔叔了,還有多謝各位幫忙送我爹回來,等我爹傷好了,我就在上們拜訪。”
本來想留下來幫忙的萬三,看著處事有方的趙白,也收回了心事。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如果有事你就招呼,別客氣。”萬三對著趙白,然后就帶著眾人走了出去。
趙白沒心情去關心他們,現(xiàn)在他眼里只有他老爹,他老爹還有氣,但也是上氣不接下氣了。
他現(xiàn)在除了等什么醫(yī)生什么都做不了,哪怕是幫他爹擦拭身體都做不了。
雖然趙純身上的衣服很臟,但他不敢動手去換,接受過現(xiàn)代教育的他知道,如果現(xiàn)在他動手去給他老爹換衣服,有可能造成二次傷害,所以他現(xiàn)在只能等。
由于趙忠和趙興也是知道情況緊急,所以很快就把大夫請來了。
“哥,大夫找了。”趙忠人還沒到,聲音已經(jīng)傳來。
聽到聲音趙白趕緊出門,拉起大夫的手就往屋里走。
“慢點,慢點。”大夫在后面不停的說道。
今天他也是倒霉,本來都要關門休息了,誰知道一個小伙子進來就拉著他跑,說找他救命,沒辦法,人命關天他只能拿著醫(yī)箱跟著去,在路上靴都快跑丟了,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本以為可以喘口氣,那知道還沒停穩(wěn)腳根,又被人拉著跑。
把大夫帶到床前,“大夫,無論如何都要我爹治好拜托了。”趙白誠懇的對著大夫說道。
本來一肚子氣的大夫,看到趙白這么誠懇,怒氣也消了一大半,畢竟生死憂天,別人著急也是正常的。
“老夫盡力。”大夫不敢把話說滿,畢竟生死大病,誰也說不準。
“拜托了。”
大夫看著誠懇的趙白,只能點點頭,然后拿起趙純的手,開始把脈。
大夫皺著眉頭,臉色不是很好看。
“怎么樣?”趙白看大夫收回手連忙上前問道。
大夫嘆了一口:“老夫醫(yī)術有限,你父親根本沒有病,而是因外力導致體內淤血不散,怕是.....”
大夫話沒有說完,但其意思趙白,趙忠和趙興三人都已知曉其意。
“爹。”
趙興在聽到醫(yī)生的話后,身上壓抑的情緒再也繃不住了,一爹叫的極為凄涼,看著躺在床上的趙純,眼淚不停的流。
趙忠雖然沒有太大的反應,但臉上的眼淚就已經(jīng)說明了他現(xiàn)在的內心。
趙白內心也是五味雜糧,但他知道他不能表現(xiàn)出來,現(xiàn)在家里就靠他撐著。
趙白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內心,對著大夫問道:“真的沒有辦法了。”
大夫搖搖頭,“受傷太重,藥石難醫(yī),這樣吧,我等一下開一副方子,你想想辦法喂下去,至于其他的就看你爹造化了。”
趙白點點頭,“多謝了大夫。”
大夫擺了擺手,“不要抱太大希望,你還是盡早準備一下你爹的......”
趙白聽懂了大夫話,不過沒有再過多言語。
“麻煩了。”
給大夫道謝之后,轉過頭對著默默流淚的趙忠說道,“你把大夫送回去,隨便去抓點藥回來。”
趙忠雖然聰慧,但畢竟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面對這種事情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聽從大哥的安排,畢竟長兄如父,以前家的事都是爹在管,如今爹倒了,他和趙興能指望的,也只有大哥。
等趙忠走后,趙白壓抑的情緒也繃不住了,眼睛瞬間紅了,但他知道他現(xiàn)在是這個家的頂梁柱,他不能哭,那樣只會讓趙忠和趙興更加害怕,更加慌神。
趙白坐在趙興的身邊,輕輕的拍著他的后背。
“沒事的,會過去的,老爹會好起來的,一切有哥。”
“哥。”
趙興忍不住抱著趙白嚎嚎大哭起來,對于一個十二,三的孩子來說,這樣的打擊太大,讓他看不到接下來的路該怎么走,以前什么事都有爹頂著。
現(xiàn)在突然發(fā)現(xiàn)頭頂?shù)哪瞧觳灰娏耍俏粗目只牛瑒e說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孩了,就算二十多歲的大人,在發(fā)現(xiàn)自己突然成為孤兒的時候,面對那種未知的恐慌也會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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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忠很快就回來了,手上還提著一包藥,他生怕在路上耽誤時間了、
趙白從趙忠里面接過藥,對著趙忠和趙興道。
“我去熬藥,你和弟弟給老爹把衣服換一下,把身子擦拭一下。”
趙忠和趙興眼睛紅紅的,眼淚都已經(jīng)哭干了。
一副藥很快就被趙白煎好了,把藥端進去的時候,看著床上的趙純已經(jīng)醒了,靠坐在床頭,趙忠和趙興兩兄弟坐在一旁,也是因為趙純蘇醒的緣故,趙忠和趙興臉上沒有了剛剛那種迷茫感。
剛剛沒哭的趙白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像是在外面受到了委屈,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家長突然來了的那種感激。
看到眼睛不停掉的趙白,趙純也是會心一笑,“好了,不哭,我不是還沒死嗎,把藥端過來,莫做小兒姿態(tài)。”
趙白把眼淚擦了擦,點了點頭,把藥端在趙純跟前。
趙純接過藥,一口喝下去。
看到趙純把藥喝完,趙白本想讓老爹在躺躺休息休息,被卻被趙純拒絕了。
“我的身體我知道,抗不過今晚了。”
此話一出,趙忠和趙興兩人臉色驟變。
“爹,你在瞎說什么啊。”趙忠滿臉流著淚的說道。
“爹...爹。”趙興已經(jīng)哭的說話都不能自理了,不停哽咽。
趙白低頭沒有說話,但眼淚也不停的往下流,其實他剛剛進來看到爹靠在床頭的時候就大感不妙。
前一秒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后一秒就像個正常人一樣,這種情況他前世的說話聽村里的老人說過,叫回光返照,按照醫(yī)學上的說法就大腦使用了最后的腎上腺素,好讓病人好好跟家里道個別。
“莫哭。”趙純伸手摸了摸跟前的趙興頭,然后轉頭對著趙白和趙忠說,“你們都坐近點,我有話對你們說。”
趙白把眼淚擦了擦,走過去坐在床邊,趙忠和趙興也搬來凳子坐在上面。
“好了,別哭了。”看到還在不停哭泣的趙興,趙純笑著安慰道。
“白。”
“在呢,爹。”趙白連忙回答,他娘在世時經(jīng)常這樣叫他,趙純這時候這樣叫,他知道趙純是想安排后事。
看著這個剛剛滿十九的孩子,趙純滿臉心疼,他幾個孩子都來的晚,都差不多在他三十多歲的時候。
“雖然你平時不著調,但爹知道你聰明著了。”
難得聽到老爹夸自己,如果是在平時,他肯定會問上一句,老爹你沒發(fā)燒吧?
但現(xiàn)在他只能苦笑的點點頭。
看到他這副表情,趙純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后腦勺,“別哭喪個臉了。”
趙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趙忠和趙興看到這里也知道趙純是想交代后事,整個人不停的抽搐。
看著趙白笑的比哭的還難受的臉,趙純無奈的說道。
“其實爹知道你說的沒錯,我大宋啊!已亡了,只不過是老爹自欺欺人罷了。”趙純苦笑。
“沒有,只要我們還在大宋就沒亡。”趙白一改平常的說道。
但一直堅信能復國的趙純這時卻是搖搖頭道:“你不用安慰你老爹我,是非明辨,你老爹還是分得清楚的,就像你說的,一直喊著口號,卻不見行動,而且哪有給敵國納糧交稅的皇族啊。”
趙白沒有再開口說話,而是緊緊的抓著老爹的手。
“唉。”趙純唉嘆一聲。
“以后老爹不攔你了,以你的聰明才智去參加加科舉肯定是位列前甲,至于趙宋皇族這個身份。”說道這趙純停頓了好久才繼續(xù)說道,“別忘了就行,以后好好讀書,等元朝再開科舉的時候,你.....想去....就.....去吧。”
趙白沒有回答,他不可能去,以前的時候雖然嘴上說著去,但他知道他是去不了的,因為元朝除了在1238年滅金國控制中原那年需要人才治國開了科舉之后,便要一直到1313年元仁宗才恢復科舉制。
所以以前他不過是說說而已,而且就算現(xiàn)在他能去,他也不會去了,當那天看到爹被背回來的那天,他就下定了決心。
驅逐韃虜,恢復中華。
他想讓這個世界的炎黃子孫都能生活在他前世所生活的世界里。
重開大宋天。
“你也不要想著為爹報仇,爹不想再看到你們出事了,你們能平平安安的活著,爹就很開心了。”趙純語重心長的對著趙白說道。
趙白只是緊緊握著老爹,不說話。
趙純用另一只手輕輕的拍了拍趙白的手背。
“忠兒,興兒。”趙純交待完趙白后又對著趙忠和趙興喊道。
“爹,兒在呢。”趙忠和趙興眼睛通紅的看著老爹。
趙純欣慰的一笑,“好了別哭了,都會這一天的。”
“以后爹不在了,你們要聽你們大哥的話,長兄如父,對你們哥要像對我一樣,聽到?jīng)]?咳咳咳咳咳。”
趙純說著說著就開始劇烈的咳嗽,趙白連忙用手在老爹的背后從上往下把氣撫順。
趙忠和趙興看到趙純劇烈的咳嗽也連忙哭著說道:“爹,你放心,我們以后一定聽哥的話,您別說了,趕緊躺休息休息吧。”
趙純趴著咳嗽了會,氣喘吁吁的躺在了床上,不是他不想坐起來了,而是他實在沒有力氣了。
“白兒。”
這聲有氣無力。
趙忠和趙興已經(jīng)泣不成聲。
“我在呢,爹。”趙白雖然眼淚在不停的流,但他沒有哭出聲來,他不想老爹最后走的時候都擔心他們,他想用這種辦法告訴老爹,他會把弟弟照顧好的。
“爹把這個家還有忠兒和小興都交給你了,咳咳咳.......別.....別怪爹......咳咳咳。”趙純不停的咳嗽。
趙忠和趙興泣不成聲的說道,“爹,別說了,您趕緊躺下休息休息吧。”
“爹怕是不行了,咳咳咳咳.....別怪爹把這么重的擔子交給你,以后有事都得你一個人扛著了。”
趙白臉上流著淚,卻笑著對著趙純道,“爹你先把身子養(yǎng)好,不是說了要光復大宋嘛?,等您把身子骨養(yǎng)好了,我們一起光復大宋,正所謂上陣父子兵。”
“對不起,爹這些年來把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對你就刻薄了些,別怪爹。”趙純想伸手去撫摸趙白的,但手伸到一半,怎么都舉不起來了。
“沒有,不怪爹。”趙白流著淚笑著搖搖頭,看到老爹想摸他,連忙把臉湊過去。
趙純用大拇指給趙白擦了擦眼淚,“別哭,別哭,多么俊的小官人,哭了就不好看了,爹累了,爹睡會兒。”話音剛落,給趙白擦眼淚的手瞬間垂落了下來。
“爹。”趙忠和趙興一聲大叫,撲到趙純的身上開始哭了起來。
趙白坐在床邊默不出聲,只是眼淚不停的流,生怕吵到了閉上眼睛休息的趙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