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底層官僚的熱血青年蘇軾,胸中自然也逃不過為了實現自己人生抱負的努力向上,但作為封建的皇權,那才是壓倒一切的唯一的神圣準則。
在蘇軾的心底,肯定有一些所謂的肺腑之言特想叫皇上知曉。“愿陛下結人心,厚風俗,存綱紀。”還想說,“國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深淺,不在乎強與弱,歷數之所以長短者,在風俗之厚薄,不在乎富與貧”,他始終反對“言利”,不滿旨在“生天下之財”的王安石。
其實,在今天看來,王安石也確無私心,而是囿于所謂的“歷史局限性”里面,并在自己也不能改變的皇權社會的國情里在做著垂死的掙扎。
而蘇軾呢,此時還是一位涉世未深的文學青年,他有著文學青年所特有的與世無爭和浪漫的想象力,“君子恥于言利”的思想是所有文學青年支撐其斯文形象的底氣所在。
誠然,認為文化人不該談金錢,古已有之。用老話來講,即“恥于言利”。這句話,常與“君子固窮”綁在一起,實則這二者之間,并無邏輯可言。
恥于言利,成因多多。這里且說最重要的兩點。
首先,我們中國的政治與文化傳統,慣于把義與利、道德與利益對立起來,置入二元論的窠臼,如魚與熊掌,迫使世人只能選擇其一。對此,恐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前者,哪怕內心明明傾向于利益,卻礙于道德壓迫,不敢公開表示。事實上,義與利、道德與利益未必構成二元關系,有時恰是一體,追求、捍衛正當利益,如自家房屋的產權、自家土地的糧食、自家親人的性命,就正契合道德的要義。若要硬生生把二者割裂開來,甚至使它們勢同水火、勢不兩立,這種行徑,本身便不道德。恥于言利并非君子、讀書人的專利,而是彌漫于一個社會、一個國家的習氣,所有人都被教導:利益與道德對立,重利是一種惡行。由此,利益觀被損害者,十之八九。
其次,義與利、道德與利益的二元化,不僅是一個思維問題,還是一個道德和政治問題。
這還不算,再后來,蘇軾還因為一篇《策問》而遭到臺諫官的詰難,從而不得不又寫兩篇為自己辯解的札子為自己勉力洗白。
宋代臺諫官員的兼職類型在不同時期有所不同,臺諫官雖然人數不多,品級也不算高,但卻是政治生活中一股非常重要的力量,有時甚至起到制約宰相權利的作用。
北宋時期,臺諫官先后兼任儀仗使、鹵簿使等禮儀類職務,此外還有兼任法典條文詳定與編修官、理檢使、判司農寺、判國子監等。
蘇軾在《策問》中委婉地勸諭神宗仿效仁宗的“忠恕仁厚,含垢納污,屈己以裕人”,誰知被諫官抓住了把柄,說里面的“偷”與“刻”二字有譏諷神宗朝的意思。蘇軾真是百口莫辯,深感官場的險惡,不過,這還是他初涉官場,險惡比之更甚的還都在后面。
在蘇軾六千言的上書中,對王安石裁減宗室恩數,詔裁宗室授官法及恩例,蘇軾還是極為贊許的,認為“此實陛下至明至斷,所以深計遠慮,割愛為民”。
此時的蘇軾還有一位同事叫王克臣,字子難,河南府人氏。北宋勛臣王審琦之曾孫。后來的元祐三年,王克臣以朝議大夫的身份出知鄭州,故后人稱之為王鄭州。
閑下來時,蘇軾與趙抃(高齊先生、清獻公)一起出游。正好山東人王鞏來蘇軾處拜訪交流,蘇軾對這位小自己十一歲才二十出頭的小青年很是喜愛與尊重。
王鞏,字定國,自號清虛先生,莘縣人,王旦之孫。
蘇軾后來因“烏臺詩案“被捕,好友王鞏也受到牽連而被處置。御史舒亶奏曰:“(蘇軾)與王鞏往還,漏泄禁中語,陰同貨賂,密與宴游。”于是時任秘書省正字的王鞏不久便被貶到賓州(今廣西賓陽)去監督鹽酒稅。在20多位“烏臺詩案“案犯中,王鞏是被貶得最遠、責罰最重的,這使蘇東坡很內疚。
所以,后來王鞏在賓州期間,蘇東坡還給他寫過很多書信,一再表示王鞏因自己而無辜受牽連,遭受了那么多苦難,他感到很是內疚和難過。好在王鞏非常達觀,他為了安慰蘇軾,則在給蘇軾的回信中大談道家長生之術,說自己正在賓州修行。當時蘇東坡很喜歡廣西的丹砂等特產,便從貶謫地黃州致信對王鞏說:“桂砂如不難得,致十余兩尤佳”,親密之情溢于言表。
對于王鞏這位小青年的才學,蘇軾是十分激賞的,“王郎年少日,文如瓶水翻”。
王鞏是蘇軾眾多好友中非常重要的一位,他們兩個人有著共同的愛好,交流起來十分地有默契,因此王鞏與蘇軾之間的關系一直都保持的非常好。
另外,王鞏的書法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蘇軾的影響,他的草書讓人看上去感覺奔騰灑脫,非常具有氣勢。他和蘇軾一樣都是十分注重自然和字體之外的功夫,每一個字看上去線條都十分的順暢。王鞏和蘇軾之間的許多交流都是圍繞著詩詞和字畫,雙方都對這些方面有著濃厚的興趣,而且在許多方面的見解都是相同的,因此才有了他們之間的默契。
除此之外,王鞏和蘇軾之間的友誼也讓人們十分的敬佩和羨慕,在平時兩個人都喜歡喝酒,在喝酒之后灑脫風流,有時候會一起揮毫潑墨,有時候卻只是簡單的把酒言歡。最重要的是他們之間的感情經受得住任何磨難的考驗,在烏臺詩案發生了之后,身為蘇軾的好友王鞏也遭受了無妄之災,被朝廷派遣到了僻遠的賓州(今廣西賓陽縣境內)。可是在這樣的時候他和蘇軾之間依舊保持著密切的聯系,他們對于政治閉口不談,也對自己的處境沒有半點的抱怨,依舊像平時一樣交流詩詞書畫的看法。王鞏和蘇軾之間這種患難之交獲得了很多人的稱贊。
王鞏在北宋中后期的歷史上,是一個很活躍的人物。這倒不是因為他在政壇上春風得意,官高爵重,而是因為他正直的品格和傲世的豪氣,以及與蘇軾兄弟的真摯友情,都為同時代人所欽重。而且他一生勤于著述,是三槐王氏中唯一有著作流傳至今的人。不過,王鞏這位汴京官宦子弟入仕,靠的是恩蔭,初時補為校書郎(也就是說。沒有參加過科舉考試)。
有一天,王鞏得了唐朝僧人釋僧藏的七張傳世真書紙本作品,來求蘇軾為其藏本后面來一篇跋文,這種傳世的紙本不好得到。
但王鞏絕不是凡人,其爺爺王旦,字子明,大名府莘縣(今屬山東省聊城市莘縣)人氏,北宋初年名臣,兵部侍郎王祜之子。宋理宗時位列昭勛閣二十四功臣之一,獲贈太師、尚書令兼中書令、魏國公,謚號“文正”。其外公乃張士遜,字順之,襄州陰城(今湖北老河口)人。北宋政治人物、詩人。官至禮部尚書、刑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贈太師,兼中書令,謚號“文懿”,仁宗朝曾三次拜相,仁宗優詔拜太傅,進封鄧國公(今河南鄧縣一帶)。
所以,大家可知,僧藏紙本的珍貴,之所以把珍貴的東西拿出來讓蘇軾來題跋,可以知道蘇軾在王鞏心中的分量了吧。
蘇軾題寫了跋文后,王鞏又取出來一方從他外公處得到(順走)的一方硯臺,也想讓蘇軾在題寫一篇硯文。不管咋說,從今天略帶歷史眼光的角度來看,王鞏同志還是挺會找人,挺有眼光的,我們不服都不行。
蘇軾接過硯臺,左看右看,再把王鞏上下打量一番。心里想,這方硯臺是一個鄧國公(外公)的遺物,而眼前的王鞏卻是魏國公(爺爺)的一個遺物,兩個都是寶貝。這方硯會使人想起鄧國公張士遜的德行與高壽(卒年八十六歲),而看到王鞏,又會使人想起魏國公王旦的斐然文采與仁愛品格。于是,就把這個真實的想法化成了《鄧公硯銘》。
說起來,這件事做得還挺有創意的,也屬實符合蘇軾的文人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