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孤身女子,略懂功夫,身家不菲,又是個回鶻人。
趙一凡隱隱感覺到,她定有不凡的身世。否則,那幾個西夏武士,何苦一路追殺到大宋?!若是為錢財,也大可不必。這一仗,打下了涼州城,金銀財物自是掠奪一空,這區區小數,定不放在眼里。
林風兒看趙一凡愣愣出神,伸手在他眼前一晃,詭笑道:“人都走了,就不必自尋煩惱。若是有緣,自會相見。”
“還是莫要相見才好!”三兒撇著嘴嘟囔道。不管有緣無緣,依他的身份地位來看,那個回鶻女子心高氣傲,目中無人,話語惡毒,一看就是個難對付的主兒。
在膚施的這場偶遇,成了路上的談資。林風兒的態度,與三兒的截然相反,二人常常因此打嘴仗。趙一凡騎著黑風在前,暗自謀劃著到興州之后該如何行事。
西夏與大宋此時處在平和時期,對于入境的人員只要有路引,并不多加阻攔。為了繁榮貿易,在邊境多地開設榷場,進行大宗貨物的交易。除此之外,在一些邊境堡寨設立較小的和市,方便邊境人民的生活。這兩類市場,由官府嚴加管理,稽查進出口貨物,防止違禁品的出入。
趙一凡假冒貨商,是稀松平常之事,并不會引起懷疑。
一路凡遇關卡,搜查一番,看有無走私之后,無不順利通過。
穿荒漠,渡黃河。
來至異域,眼前一片開闊。在大自然的面前,人,是何等渺小。心境,卻又隨著這無邊無際的荒漠肆意瘋長起來。陽光明媚之時,一道余暉,灑在晶瑩剔透的河面,映在每個人的瞳孔里,都是欣喜和驚嘆。
上天賜予的美景,又豈能辜負。
這里,是另一個世界。
充滿了夢幻,卻又是無比真實。
林風兒早已被深深打動。或大聲喊叫,回聲響徹在無邊的天際;或靜坐參禪,放空一切,全心全意與大自然合二為一。瘋瘋傻傻,樂此不疲。
趙一凡的感動,只會流淌在心中,時不時濕了眼眶。他看到荒漠中掙扎生長的草木,天空中盤旋著的蒼鷹,在帳篷中生活的游牧西夏人,生出時空的感嘆。
他依稀記得,去年,他來過寧夏,去過沙坡頭,游覽過影視城。誰又曾想到,時隔一年,卻已是換了人間。
初雪之時,一行人到達目的地,西夏首府興州。
此時,已是十月下旬。
興州,位于河套平原腹地,東臨黃河,西倚賀蘭山。水土肥沃,農牧發達。其占盡地理優勢,北控河朔,南引慶涼,據諸路上游,扼西陲要害。宋遼無法對其進行有效控制。
不過,西夏從靈州遷都至興州,區區十余年間,城市建筑繁榮程度遠遠不敵宋開封府。
不到半日,趙一凡已走遍全城。
興州城呈長方形,周十八余里,護城河闊十丈,南北各兩門,東西各一門。道路寬闊,平民房屋多為低矮的土屋或木板屋。王公貴族的房屋,多由上好的木材搭建,氣勢可見一斑。王室宮殿氣派非凡,只是殿宇略少,后花園占據大半面積。
在城中粗略轉過一圈,趙一凡尋了處較好的客棧,安置好林風兒及阿月,自己與三兒則在離王宮不遠處,找了處民居落腳。
雪花,漫天飛舞。道路上的行人,仍是絡繹不絕。
趙一凡與三兒縮在屋內,圍坐在火爐旁議事。
這處房屋,還算湊合,比平民略微好些。主人,是在京城中做生意的商家。從外面看,是最平凡的木板屋。進到屋內,卻也布置的極為精心。他們二人的屋子,遠離主家,緊挨著后門和馬棚,除過氣味不好聞,其余,倒也滿意。
來到興州的第一件事,便是盡快與一直留守在這里的逍遙門六郎接上頭。
二人低聲商議完畢,用過食物,便躺下養精蓄銳。
夜里三更天悄聲出門,獨自行動。
興州城到夜間實行宵禁,時不時會有官兵巡邏。
雪洋洋灑灑下了一日,積雪已經沒過腳踝。咯吱咯吱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間極為刺耳。趙一凡面色從容,走一段路,便停下來留神聽四周的動靜。若是有官兵,幾百米開外,自是逃不過他的耳朵。
他要去的地方,是城中寺院。
臨行前,他早已從東方飛鴻那里打聽清楚,每次聯絡,都是在寺院西南拐角處。只是今日一打聽,這城內有兩處寺院,一個偏北一個偏南,故與三兒分頭行動。
一個時辰之后,趙一凡摸索到約定的地點。
緊走了一路,出了一身汗。此時靜下來,吹著涼風,靠著墻根,稍微歇息片刻。
這一等,便是半個時辰。眼看著約定的時間已過,趙一凡嘆口氣,只得打道回府。心中暗暗期盼著三兒能有所獲。
回到屋中,足足等到天空放亮,仍不見三兒的身影。漸漸地,他略感煩躁不安。難道,出了差池?
耐著性子又等了一個多時辰,終于,他坐不住了,準備出門去尋。方起身,他聽到遠處的腳步聲,長吁一口氣,放下心,坐了回去。
片刻,三兒推門而入。
一進來,緊著倒了兩杯茶來喝,喘口氣,這才回道:“主子,可累壞我了!這寺廟,我東找西找,差點把官兵引來。還好,找到了,凍了半日,并不見有什么人來。估摸著時辰,我只好往回走。去的路上繞了圈子,回來又想找個近點的路,誰知竟越走越遠了。等天亮問了人,這才緊趕回來。”
聽完這一番啰嗦,趙一凡面無表情,長嘆口氣,拍著他的肩膀,溫和道:“走,出去吃點好的!折騰了一夜,確實遭罪了。”
三兒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笑嘻嘻道:“主子,我還有一事。”
“嗯?”趙一凡的眼睛瞬間閃亮,期待他有所發現。
“主子,吃完飯,咱們去看看林姑娘她們罷……”
趙一凡一愣,直覺敗給了這小子,無奈點點頭:“三兒,阿月姑娘,對你怎樣?”
“她……她對我很好。”三兒一臉羞澀。
“三兒,阿月是個好姑娘。這次西夏之行,我會盡力配合你。只要阿月同意,回去我便給你們籌辦婚事。”趙一凡笑道。這是肺腑之言。
話音方落,三兒撲通跪地,連連磕頭,竟笑中帶淚:“謝謝主子!你對我的好,三兒遲早都會報答你!”
趙一凡忙一把將他拉起,心中流淌著一股暖流:“這是我分內之事,不必這樣。記住,我當你是兄弟!兄弟的任何事,我都會放在心上。”
直到了林風兒所住的客棧,三兒的腦海中仍是主子掏心窩子的言語,讓他感激之至。
事不湊巧,林風兒與阿月卻并不在客棧中。想來,二人定是到城中游玩。
至中午,趙一凡與三兒等不到二人,便到對面的小店中吃飯。剛夾了兩筷子,趙一凡掃了一眼門外的街道,便看見林風兒與阿月慢悠悠走來。三兒此刻也看見二人,起身大聲喚道:“阿——”
“月”字未出口,嘴便被趙一凡捂得嚴嚴實實,同時將他拉下桌去,二人躲在下面。
三兒滿眼疑惑,待主子放開手,悄聲問道:“何事?”
“有人跟蹤……”趙一凡邊說,邊將頭慢慢挪向桌外,往街道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