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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千山暮雪

突如其來的寵溺,將趙允熙從悲傷的谷底徹底拯救,飄飄然如同進入了夢境,心兒晃晃悠悠醉在這柔情蜜意之中。那雙臂膀是如此的有力,讓她不再孤單,托起她全部的夢想和渴望。

她停止哭泣,輕啟雙目,望向那張再也熟悉不過的臉龐。神情專注,嘴角漸漸透出幸福的微笑。

可那眸子的深處,不經意間,卻閃過一絲茫然:她的凡哥哥,何以死死咬住嘴唇,眉宇間現出淡淡的哀傷?他的目光是如此的堅定,但她仍能覺出那背后的惶恐,這是走向不可知的未來,才會有的神情。到底出了什么事,讓他如此不安,連她也不能告知?

此刻的趙一凡,腦袋是空的。腳下如飛,全身燥熱。片刻之后,他漸漸冷靜下來,低下頭去。

淚珠還掛在她的睫毛之上,月光之下,那張臉美得如此超凡脫俗,清冷高貴,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他一恍惚,悄無聲息停下腳步,漸漸將唇湊了過去。

二人心照不宣,合上雙目,等待那一刻的來臨。

靠近……再靠近……

顫抖的唇一觸上那淚珠,趙一凡這才知道,那淚珠是如此的冰冷。冰冷得讓人感到絕望。

淚水,不知不覺滑落。就在這樣的一瞬間,他終于明白,這,不是愛。他對她,僅有的,不過是憐惜。自他見到她的第一面起,他就心生憐愛。她,并未走近他的心里。

然而,這一吻,讓趙允熙的心頭一熱。她伸出胳膊,環住夫君的脖子,嘴唇摸索到他的,小心翼翼觸了上去。

那唇,柔軟又滾燙。

趙一凡的心一顫,卻覺得這冰冷,已經蔓延到了全身,令他止不住的發抖。

趙允熙覺察出了異樣,緩緩睜開眼,看到的是,夫君滿臉的淚光。她越發拼命摟緊了他的脖子,似乎一松手,他們二人,便是天各一方。

怕失去,才會拼命攥緊。

趙一凡重又邁開步子。一時,二人回到趙允熙的房間。

他將她放到床上,轉身,就要離去。他的手臂,卻被死死拽住。

“凡哥哥,告訴我為何?”趙允熙哽咽道。

今夜,她不打算放手。

趙一凡一回身,陡然發現床邊墻壁上的一幅畫,不覺愣住了神。

這幅畫,筆法很是幼稚。畫中有兩個小孩,約莫六七歲,蹲在地上逗著籠中的蛐蛐。充滿童趣,天真無邪。

趙允熙站起身,挽住夫君的手臂,也將目光投了過去,口中吟道:“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這句,正是畫中的題詩。

這幅畫,定有來歷。趙一凡將目光轉下,定格在落款的印章之上。

“千山暮雪……”趙一凡喃喃念道,眉頭微皺,疑惑不解。

趙允熙的神思早已游離于天際,飄回久遠的時空。這幅畫,本是二人幼時的游戲之作。幾番波折,成為二人定情之物。她怎么也不會忘,他當年將畫送給她時的那番言語。

想至此,她兩眼淚光,懇求道:“凡哥哥,千山暮雪。你將那句話,今日再說一遍可好?”

趙一凡的目光仍定在那印章之上,脫口可出問道:“什么話?”此話一出口,他悔得腸子都青了。那句話,自然是二人的親昵之語。

“就是關于千山暮雪的那句話。”她怔了一下,揣度夫君方才定然是走了心神,并不怪罪,仍滿眼期待。

“這……”趙一凡只覺頭頂響了個驚雷,急忙想著對策,“熙妹妹,天色已晚,今日你累了,還是早點安歇。”說著,抬步往外走去。

方走兩步,只聽背后趙允熙悲戚道:“你真真是忘了!”

這一聲,就似天空中的那一只孤雁,臨死時的悲鳴。更像是凜冽的寒風中,枯枝被風割斷的蒼涼。讓人心驚肉跳,寸斷肝腸。

趙一凡三兩步奔回去,想要去安慰,卻不知說些什么。

趙允熙的眼淚如玉珠般滾落,如泣如訴:“那日,你對我說,允兒,我對你的情,至死不變。就算是越過千山萬水,直到那皚皚暮雪之地,我也會念著你,想著你。想那千山暮雪也會變成千言萬語,花香夕暮,伴著我,暖著我。死生契闊,與子偕老。”

這番話,讓趙一凡的心久久震顫。

允兒……原來,這是他,對她最寵溺的稱呼。千山暮雪……千山暮雪……作為逍遙門中人,行千山,至暮雪,是早晚之事。可見,對于死去的趙一凡來說,這塊印章至關重要。不管行在何處,他的情,永遠在這里。

這份情,只屬于他們二人。

待趙允熙情緒穩定下來,趙一凡嘆口氣,決定給她個說法:“熙妹妹,事到如今,我不瞞你。只是,這件事,只許你一人知曉。”

她點點頭,面色凝重。

“其實,我受了極重的傷。”趙一凡接道,表情嚴肅,“在河里漂了三天三夜,幸好是阿蓮救了我。但是,有些記憶,變得模糊。”

聽這話,趙允熙眉頭緊蹙,緊張道:“凡哥哥,那你不記得我了?”

“不!我當然記得你。只是,之前的事,我記不清楚。”趙一凡忙安慰道。

趙允熙低頭思量片刻,旋即笑若桃花:“凡哥哥,我只當你忘了我們的誓言。是我多心了,我不該懷疑你。你放心,我會找京城最好的大夫,替你診治。就算醫不好,我也會陪著你。你不記得之前的事,我可以慢慢告訴你。”說著,她將頭埋在他的胸膛,一臉輕松。

盡管是個謊言,但也有一定的真實性,這倒讓趙一凡的愧疚之感能減輕些。他又勸慰了幾句,看她心情平復,這才回屋安寢。

夜已深。微涼。

躺在床上,趙一凡這才想起,不知妹妹與柳永如何?也罷,有蘇若守著,應該不會出什么岔子。今夜,父母還不知此人便是柳三變,再來往幾次,等父母對他的印象越發好了,趁機暗中撮合一下,到最后,姓甚名誰也就無關緊要。這樣想著,他只覺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嘴角笑著,進入夢鄉。

此時的趙一清,正與柳三變在御街游玩。

自哥嫂走后,二人一商議,便乘著馬車出了府。駕車的,正是蘇若。至御街,二人下車步行。

此時的御街,仍是一派繁忙景象。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二人一路閑談說笑,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州橋之上。

州橋,正名天漢橋,是御街的一部分。橋下,便是滾滾東去的汴河。整座橋是純石打造的平橋,橋下只有平船可通過。橋柱以青石鑄就,橋兩岸皆是石壁,雕刻著海牙、水獸、飛云等物,惟妙惟肖。

在州橋之上賞月,別有一番風趣。

水月相間,清風朗月,對月抒懷。

趙一清此刻拿出乞巧之物,對月穿七彩絲線,闔目許愿,虔誠之至。睜眼時,只見身旁的柳三變亦是如此。

她靜靜看著他,只覺時光靜好。一切的嘈雜之聲也似遠去,煩惱皆無。

“柳郎,你許的什么愿?”趙一清笑嘻嘻問道。

柳三變用扇子輕輕觸了下她的鼻尖,笑吟吟回:“你許的什么愿,我便許的什么愿。”

趙一清紅了臉,卻并未低下頭去,眼睛仍流連在情郎的眉眼之間。

“清兒,我如今潦倒,幾次科考,皆是一敗涂地。平生才學,竟流落到填詞賣字。你也知,家中兄弟,只我落得如此田地。父母親朋也只當我留戀花街柳巷,漸行漸遠。我這一生,只當遇不到知己。誰知,在這京都,竟然高山流水遇知音。清兒,我這般年紀,可想而知,心境又是如何。”

柳三變慨嘆著,滿腹屈辱。但他的眉毛微微揚起,面色不卑不亢,顯得狂放不羈,不屑一顧。或許,這是常年的打擊之后,人本能的一種抗爭。而他,將這種抗爭發揮得淋漓盡致,倒顯出無所謂的神情來。說到最后一句,他的目光飽含深情,無限愛意。

趙一清迎上這目光,柔情蜜意,點頭笑道:“柳郎,我明白。其實,那些所謂的文人,只不過曲解了你的詞。而我,卻不在乎這些。你簡單直率,容易感同身受,所作之詞也都傾心傾力。你的才華,終有一天會得以施展,大有作為。”

“清兒,恐怕這世間,也只你,能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人貴在潔身自好,又何必管他流言蜚語。清兒,那些歌伎,我與她們清清白白,只是作詞謀生。你從未問過我,我今日便指月起誓,讓你安心。”說著,柳三變手指月亮,就要起誓。

趙一清忙拉住他的手,搖頭笑道:“我從未問過你,便是相信你。你的妻子離你而去多年,你都未再娶親,可見你的癡情,我怎會不懂呢?柳郎,今生遇到你,能夠嫁給你,我趙一清不枉此生。”

聽此言,柳三變眼睛模糊,動情至深。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來,放在她的手中,鄭重道:“清兒,此生,我必不負你。”

趙一清慢慢打開,卻是一對耳珰。她拿在手中,對月而觀,金色鑲嵌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玉石,在月色之下,高貴典雅。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此物,是我特為你選的。不知,可合你心意?’

這個禮物,太過出乎意料,令趙一清一陣心疼:他為了今晚的邀約,不知費了多少心神。不過,她并不想多言,羞澀道:“柳郎,你幫我戴上可好?”

柳三變欣然答應。此夜,二人更覺難分難舍。

夜已四更。

趙一凡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而來,接著敲門聲響起。憑直覺,定是發生了大事。

他忙起身開門,不曾想,蘇若撲倒在地上,胸前滿是鮮血。

趙一凡大驚,一陣心慌。顧不得多想,他忙將他攙起靠在椅子上,點亮蠟燭,急切道:“究竟發生何事?”

“七郎,二姑娘……二姑娘被人劫走了!”蘇若面色蒼白,直喘不上氣來。

一聽此言,趙一凡登時愣在原地,半晌回不過神來。究竟是何許人?!竟然能將蘇若打傷至此,劫走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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