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林寶兒說出門去尋她母親,溫拾說要陪她一起去,林寶兒沒讓。這絕命鎮不喜歡外人進入鎮子,她當初回來的時候,差點被鎮子上的人打死,有人認出她是林家的女兒才放了她。
現在想起來,她仍然驚魂不定,她不知道這絕命鎮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當初她出嫁前,鎮子上很是熱鬧,誰家有什么事情,恨不得全鎮的人都來幫忙。只是鎮子上的人不喜歡外來的人,尤其是書生秀才商人之類的,他們這兒的姑娘們最容易被這些人騙走,他們就特別討厭外來人,鎮子上沒有客棧,只有茶樓。
她從小就聽鎮子上的老人說,千萬不要相信外來男人的話,他們都是騙子。姑娘家家的,嫁到鎮子上,知根知底,日子好不好,十里八村都知道,傳個話,通個信,方便,婆家不敢太欺負人!嫁了外地去,容易被騙!
林寶兒想,可能她就是犯賤,越是從小聽到大的教誨,越是聽不進心去,長大了還是跟個男人私奔了,而今才會這結局,是她活該!
六兒看出林寶兒眼神里的暗淡,拉了拉溫拾的衣袖,對著林寶兒說道:“林姑娘,那你去吧,我們在家里幫著收拾下,在這兒也還得打擾幾天時間。”
林寶兒出了門,身影消失在小路拐彎處的野草后面。
“先生,藍曦她……”六兒看著駱清川,她站在院子里這會兒,也看出來了駱清川的擔心。
溫拾也湊上來,林寶兒走后,她看著六兒和駱清川沉默著的樣子,也被感染的隱隱憂慮起來,她師父不會真的有什么事情吧?
“師父是不是不是回石塔寺?”溫拾眼神在駱清川與六兒身上來回盤旋,試探著問道。
“別瞎想,她就是回去辦點事情,今天應該會回來了。”駱清川沒有說話,六兒安撫著說道。
“那你們剛才什么眼神?”明明是擔心葉藍曦的樣子,還要睜著眼睛說瞎話。
溫拾心想,他們幾個人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瞞著她,她想起護身符的事情來,于是問道:“先生,那護身符有什么問題,可以還給我了嗎?”
駱清川有些意外,溫拾竟然跟他要護身符,他明明說的是,這幾天護身符就放在他那兒。
“不行,等你師父回來,沒什么問題的話,我就還你。”
駱清川這樣說,讓溫拾心里更加懷疑,他們幾個鐵定是有事情瞞著她,而且還跟她的護身符有關。
溫拾回看了眼駱清川,轉而扭了臉看向院子門口,期待看到她師父的身影。
院子門口,除了門扉和野草,什么都沒有。
駱清川回了他的房間,他要繼續調息療養。六兒拉著溫拾去收拾剛才林寶兒沒做完的清掃工作。
等兩人把客廳清掃干凈,溫拾已經累的像只軟腳蝦了,六兒也很久沒做這等粗活,手腳酸軟,一點力氣都沒了!
兩人搬了小木椅子,坐在院子里歇息,也是為了等林寶兒和葉藍曦回來。
天上,多云,太陽躲在云層后面,讓兩人坐在小院里,十分愜意。
這鄉下的小院子,真好!
天寬地闊,籬笆圍墻,野草閑花,風輕云淡,靜靜地坐在小院里,心里如大海一般,舒朗平靜,六兒心想怪不得那些有大修為的得道者都喜歡隱居生活!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林寶兒一身狼狽,背著林媽媽艱難地挪到小院門口,溫拾立馬跑過來幫忙把林媽媽扶進小院。
六兒也起了身,迎上來。三個人把林媽媽扶到小木椅子上坐下,溫拾看到林媽媽仰著的頭和臉,嚇了一跳。
這林媽媽臉色灰白,一副被人吸干了血,死了好幾天的樣子!
六兒也嚇了一跳!
“婆婆怎么變成了這樣?”六兒克制著心里的害怕,盡量聲音平穩地問道。
“我在鎮子口的那棵歪脖子樹后面發現她的。”林寶兒聲音哽咽著。
她出去尋了許多地方,問了許多人,都說沒有見過她母親。大家看她的眼神也奇怪,好像她母親早已不再鎮子上一樣。在外面尋了那么久沒有著落,她就想著說不定母親自己回去了,于是原路折返,走到鎮子口歪脖子樹那邊兒,她不經意一撇,看見她母親衣服的一角。
她喜出望外,走過去,“娘。你怎么坐這兒?”待她看見母親那僵硬的身子,灰白的臉色,嚇得一下跌倒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哇的一聲叫了一聲母親。
林寶兒眼淚止不住,強裝鎮定下來,看了一圈周圍,發現有打斗的痕跡。她忍著悲傷硬背起母親僵硬的身子回家去。
六兒讓溫拾趕快去叫駱清川來,這林媽媽不像是正常的死亡!
溫拾飛奔著去喊駱清川,這邊六兒攬了林寶兒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安慰她。
這個女人實在太苦了!
這個女人也跟她實在太像了!
她想起千年前,她母親去世時,她孤身帶著三歲的孩子回去吊孝,她那時孤苦無依的跪在母親的靈前守孝。那種心情跟此刻林寶兒的心情一模一樣,她知道這是種什么滋味,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下她一個,無人依靠,無人訴說,心一下吊在懸崖峭壁邊的半空中,下面是黑洞,是洪水猛獸,但再也沒有什么可依靠。
是凝固血液、禁錮靈魂的恐懼、無助和孤獨!
女人心靈上的苦是相似的,她能感同身受。
林寶兒聳動著肩膀,壓抑著哭聲。
不一會兒,駱清川來了,林寶兒用手絹擦了眼淚,紅著眼睛,站在六兒身邊。
“林姑娘,請節哀順變。”駱清川對著六兒說道:“六兒,你先帶林姑娘回房去換身衣服,溫拾去端盆清水來。”
六兒看眼駱清川,便知道駱清川把她們支開的用意,點了點頭,拉著林寶兒回房換衣服,讓溫拾去打水。
幾人離開后,駱清川拿出玄龍扇,稍稍凝聚靈力,在林媽媽的尸體上方輕輕一扇,一股黑氣顯現出來,從林媽媽的嘴巴里往外冒!
這分明是女兒怨的黑氣!
駱清川心下一驚!
玄龍扇比月檀珠的凈化力量大,只消一會兒功夫,林媽媽身上的女兒怨黑氣便被凈化干凈。駱清川又仔細檢查一遍林媽媽周身,在她指甲間隙,發現了一小片布片,駱清川摳出來細看,竟是葉藍曦衣服的碎片,上面還有葉藍曦的靈力氣息!
葉藍曦出事了?!
待溫拾端了清水過來,看見駱清川那驚駭的神色,她立馬扔了盆,清水灑一地,飛奔到駱清川這邊,急切地問道:“先生,是不是我師父出事了?!你們有事瞞著我,以為我不知道!”
駱清川沒有回答溫拾的質問,溫拾反而看清了駱清川手中的那一小片衣服碎片,溫拾一把抓過來,“這是師父的衣服碎片,你還瞞著我!”溫拾幾乎有點猙獰地大吼。
這邊六兒和林寶兒也聽到了院子里溫拾的聲音,林寶兒衣服差不多換好了,兩人匆忙忙出來,就看見溫拾正在跟駱清川對峙。
駱清川一臉嚴肅,近乎是一種無情的冷酷,溫拾紅著眼睛,帶著倔強勁兒與駱清川對峙。
“溫拾,你……”后面的話還未說出口,六兒也看見了溫拾指間葉藍曦的衣服碎片,她本來是安撫溫拾的,立馬變得驚慌起來,握起溫拾的手指,問道:“藍曦怎么了?!”
“你問他啊!”溫拾狠狠地看著駱清川。六兒順著溫拾的目光看向駱清川,她想駱清川給她一個答案。
“先生……”六兒每到這種時候,總是顯得特別的冷靜,說話聲音極緩極低,好像一大聲說話,她就繃不住,要死絕過去。
駱清川還是沒有說話,他正盤算,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從進入絕命鎮,到來到林媽媽家,發現結界,受傷,到讓葉藍曦去幽冥地府確認身份,這一步一步似乎太順利,太理所當然,理所當然地近乎是一種刻意引導!
駱清川如木雕石刻一般,其他幾個人也跟著沉默著,尤其是六兒覺出這其中的不尋常來。她從溫拾手中要過來那片碎片,一絲一縷地細細看,她了解她這位千年的閨蜜好友,絕不會允許別人弄亂她的衣服,特別是破壞她的衣服!
葉藍曦當初為人時,平生有三恨,第一恨別人說她胖,第二恨別人弄壞她喜歡的東西,第三恨欺負她認定的人。這衣服碎片小小的一小塊,還這么近乎方方正正,倒像是被人刻意割下來的!
六兒看了眼椅子上林媽媽的身體,這林媽媽肯定是遇見葉藍曦,在葉藍曦放松警惕的時候,被這么一塊整下來的。
“這塊碎片是在藍曦放松的時候被刻意扯下來的。也有可能她沒事。”六兒說道。
林寶兒不清楚這其中的緣由,不太好插嘴說什么,轉身去收拾剛才溫拾丟下的盆。溫拾這會兒情緒已經稍稍穩定下來,聽見六兒這樣說,心下又平息一些。
“六兒,你意思是師父沒事?”溫拾問道。
“藍曦肯定是跟林媽媽見過面的,這碎片這樣規整,像是刻意撕下來的。”六兒給溫拾看碎片。
兩人相視一眼,同時看向駱清川。
突然,駱清川伸出胳膊,擋在六兒和溫拾面前,這迎來一擊的卻是林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