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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和親

“八百里加急!”

軍中信使將戰報送達皇城,宣政殿外,江逾明的貼身侍從接過戰報,入殿呈上。

江逾明接過一看,眉頭越皺越緊:“皇妹,你看看。”

自古女子不得參政,而江瑜兮卻是從古至今第一人,更何況她還上了朝堂。

江瑜兮一目十行地看過去,最后她捏緊了那戰報。

謝懷瑾!

戰報上說:大周鐵騎壓境,新帝謝懷瑾御駕親征,五日時間便突破了禾城,嘉城,林州三道防線,如今正在進攻云州,而守衛云州的將軍蕭燃,快守不住了。

蕭燃當年是跟在號稱“戰神”的江逾明身邊的副將,熟讀兵法,以一敵百。

云州城墻之上,男子英挺的劍眉,銳利的黑眸,棱角分明的輪廓,身材修長高大,猶如黑夜中的雄鷹,孤傲冷清卻又英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著傲視天地的強勢。

這便是將軍蕭燃。

蕭燃身披一副白色鎧甲;腰系一條金獸面束帶,前后兩面銀銅護心鏡;上籠著一領銀白團花袍;下穿一支斜皮氣跨靴,手握一柄長槍。他筆直地站在那里,俯視著云州城門外的大周鐵騎。

離云州不遠的二十里地處,謝懷瑾帶著鐵騎在那里安營扎寨。

“影一,她怎么樣?”

謝懷瑾問著影衛之首。

影一自然知道,謝懷瑾口中的“她”是誰,恭恭敬敬地道:“主子,柔嘉長公主一切都好,只是知道了大晉連失三城之后,已經連夜未曾合眼了,一直在校場練兵。”

“練兵?”謝懷瑾挑了挑眉:“那些兵肯聽她的?”

原先那些個兵將自然是不聽的,他們以為,江瑜兮一介女流之輩,根本不懂什么是排兵布陣,害怕戰場上的刀劍無眼,而江瑜兮卻憑著一句話,贏得了他們的信任。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可憐白發生。”

謝懷瑾聽后從石頭上坐起:“我們撤,班師回朝!”

眾將士疑惑不解,他們離一統天下只剩下一步之遙,為什么要突然撤兵?

可偏偏沒有人敢違抗這暴君,更別說出聲詢問了。

三日后,大周派出使者前往大晉。

宣政殿上,那使者趾高氣昂的樣子,讓大晉一眾朝臣氣不打一處來。

“吾皇有令,只要柔嘉長公主愿意前去和親,吾皇便將所有攻下的城池一一歸還給打大晉,而且還會送予平城,永新城和衢州作為聘禮之一。”

“我若是不呢?”江瑜兮的目光中盡是寒意。

“那大晉百姓會如何,外臣就不得而知了!”

底下文武百官議論紛紛:“這怎么可以,長公主可是陸小侯爺的未婚妻啊!”

“這大周皇帝實在是無恥至極!”

“但平城,永新城和衢州可是好地方啊,若是這三處歸大晉所有……”

江逾明蹙眉:“和親之事還請使者容朕思量一二,退朝!”

乾清宮內,江逾明和江瑜兮正在商量和親之事。

“你絕不能和親。”

“可是如今我大晉子民在謝懷瑾手中,難保他不會做出什么事來。”江瑜兮一臉的擔憂:“皇兄,如今你根基不穩,若是我去和親可以換來天下安定,那我愿意。”

江逾明閉眼哀嘆一聲:“我還是太無用了。”

“皇兄可是我們大晉的戰神啊,怎么會是無用之人呢?”

戰神?

早就不是了。

雙腿殘廢是假,握不了劍,曾經被挑了手筋卻是真。

翌日,江逾明在上朝之時答應了和親。

使者回到大周回稟謝懷瑾時,他喜笑顏開,立刻將禾城,嘉城,林州還給了大晉,并且把平城,永新城,衢州一塊給了他們。

和親當日。

今日的江瑜兮一身暗花緙金絲雙層廣袖衫;外罩一件品紅云金纓絡霞帔;桃紅緞彩繡成云鶴銷金描銀十二幅留仙裙,尾裙長擺曳地三尺許,邊緣滾寸長的金絲綴。發鬢正中戴著鴛鴦并蒂冠,兩側各斜插一支珊瑚琉璃簪。看著比往日更覺光彩耀目。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柔嘉長公主江瑜兮溫柔謙和,風姿綽約,才貌無雙,名德皓貞,實乃和親之上上人選,擇日啟程襄城嫁與周帝,與大周結成秦晉之好,永固邊疆。”

“柔嘉接旨。”

從今以后,她不再是大晉公主江瑜兮,而是和親公主柔嘉。

謝懷瑾帶著三十萬兵馬親自來了大晉接親,一車又一車的聘禮,望不到頭。

“公主請上轎。”

聽見這聲音,江瑜兮一愣,轉頭看去。

陸皓塵!

只見陸皓塵一身侍從扮相,朝她伸出手:“公主請上轎。”

“你瘋了!”

“我沒瘋,無論你去哪兒,我都會陪著你,有任何危險,讓我先走在前面。”

“遙其,我不配你如此待我。”

“如果你都不配,那這世上就沒有人配了。好了,快上轎吧。”

江瑜兮點點頭,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搭上他的手,上了轎子。

這里的一舉一動,皆被影一看在眼里,并且告訴了謝懷瑾。

謝懷瑾聽后冷笑:“等到了大周,這位陸小侯爺,就不必出現了。”

“啟程!”

江瑜兮坐在轎子里,陸皓塵和菁菁一左一右在轎外護著她。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外面傳來了孩童的歌聲。

江瑜兮掀開車簾的一角:“他們在唱什么?”

“原來柔嘉長公主也有不知道的東西啊。”

陸皓塵取笑道:“這個啊,是當地特有的習俗,只要有女子出嫁,就會唱這歌謠。這歌謠是祝愿女子出嫁后家庭和睦,早生貴子的贊歌。”

“可惜了,它不適合我。”

一路上長途跋涉,和親隊伍終于到達了大周。

正午時分,日光照耀在石階上,熱烈耀眼。紅色的地毯鋪陳開來,宛如一朵朵盛開的芙蓉。

江瑜兮蓮步慢移搖曳生姿,熠熠生輝。

她一步步走上臺階,長長的裙裾在身后展開,額上花鈿璀璨,芊芊玉指上的丹蔻與紅唇華貴之至。而謝懷瑾身著暗紅五爪黑蟒袍,劍眉似刀飛入發鬢,鎏金發冠在殿門口發出光芒。

他背手而立,等待著唯一能與他并肩而站睥睨這天下的人。她雍容前行,如登九霄,緩緩邁向謝懷瑾。

日色微移,宮闕之巔,是他和她。

影一展開手中的圣旨,宣讀道:“今有和親公主江氏,乃大晉皇帝之妹也。世德鐘祥。崇勛啟秀。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六宮。貞靜持躬、應正母儀于萬國。以冊寶立爾為皇后。欽哉。”

影一宣讀完后,底下的大周朝臣全都亂了:“立一個和親公主為后,這怎么可以?”

“皇上這也太亂來了啊!”

“若哪一日這位公主生下皇子,再和那大晉皇帝里應外合,這大周豈不是成了他們大晉的天下!”

…………

反駁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

站在最高處的謝懷瑾冷聲道:“誰有異議,站出來!”

這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眾人瞬間想到了,半年前,這位新帝是用什么樣的雷霆手段,滅了大周的三大世家的。一下子,無人再敢出聲。

謝懷瑾滿意一笑,表現得人畜無害。

他拉起江瑜兮的手:“從現在開始,卿卿,你就是我的人了。”

江瑜兮踏入鳳陽宮的那一刻,被院中的景象驚艷到了。

大片大片的牡丹花海,各種品種都有:黑花魁,洛陽紅,粉中冠,藍田玉,白雪塔……競相開放。

“主子,菁菁一直不明白,別人都喜歡‘四君子’,為何您喜歡華而不實的牡丹?”

“華而不實嗎?”江瑜兮走近那片牡丹花海:“誰說的?”

“你們不懂,人人只知牡丹雍容華貴,卻不知它還蘊含著期待和用心付出。”

江瑜兮推門進入殿內。

只見寢殿內上好的白玉鋪造的地面閃耀著溫潤的光芒,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檐上鳳凰展翅欲飛,正中央一根筆直的柱子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龍紋,與那宮殿上的鳳凰遙遙相對……

見寢殿內云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范金為柱礎。

推開珊瑚長窗,窗外自有一座后園,周圍被池水環繞,浮萍滿地,碧綠而明凈。

天階夜色涼如水,窗內紅燭搖曳,窗外細雨橫斜,積水順著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暈開一圈漣漪,似嘆息似挽留。

“咱們這位皇上為了討皇后娘娘歡心,可是花了好大的心思呢。”

江瑜兮看向那出聲的婢女:“此話怎講?”

“回娘娘,這鳳陽宮中的裝飾全都是皇上親自畫圖督工的,那前院的牡丹和后院的池塘,更是皇上親力親為。”婢女湊近江瑜兮:“娘娘,自皇上登基以來,奴婢們還從來沒有見過皇上這么在意過哪個女子。”

江瑜兮這才正眼看了一眼這個婢女,看見她一臉諂媚的樣子,江瑜兮冷聲:“這就是大周的奴才嗎?菁菁,把她帶下去,以后別再讓她出現在我面前。”

那婢女聽見后大驚失色,“撲通”一聲跪下:“娘娘,奴婢做錯了什么?”

“這是怎么了?”

謝懷瑾從外面走入,見一個婢女驚慌失措地跪地求饒,而江瑜兮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那婢女見謝懷瑾來了,連滾帶爬地到謝懷瑾的腳邊,抱著他那黑色長靴不放手:“皇上,皇上您救救奴婢,皇后娘娘她要趕奴婢離開,皇上您幫奴婢求求情……”

謝懷瑾面無表情,一腳踢開她:“影一,還愣著做什么?把這個賤婢拖下去,杖斃!”

聽見“杖斃”二字,江瑜兮總算有了點反應。

影一依言,和侍衛把婢女拖下去了。

謝懷瑾走向江瑜兮:“卿卿,孤這樣做,你滿意嗎?”

江瑜兮抬頭,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謝懷瑾,好像在說:“謝懷瑾,你有病吧?我只是不想看見她,而你直接下令杖斃,還問我滿不滿意?”

謝懷瑾用手捂住江瑜兮的眼睛:“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不喜歡。”

不喜歡什么?

哦,對了,江瑜兮怎么忘了,謝懷瑾平生最討厭有人用異樣,帶著憐憫的目光看他了。

“都出去。”

菁菁擔憂地看了一眼江瑜兮,跟著一眾侍衛婢女出了寢殿。

鳳陽宮的屋頂上,陸皓塵躺在那里,嘴里叼著根草,左腿搭在右腿上搖晃著,看著高掛在空中的弦月。

寢殿內,謝懷瑾渾身散發著王者氣息,他勾起江瑜兮的下巴,不容反抗。

“果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江瑜兮的語氣帶著滿滿的諷刺。

謝懷瑾拉住江瑜兮的手,將她往懷里一帶。

“公主,若是孤說,孤從幼時就開始肖想你了,你信不信?”

“幼時?”江瑜兮笑得更歡了,她一抹眼中的淚花:“謝懷瑾,如果本公主沒記錯的話,那日我救你回來,你醒過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我面前,掐住我的脖子。你想殺我。”

謝懷瑾的瞳孔猛地一縮,她竟然知道!

是了,她江瑜兮可是昆侖仙山上清仙尊座下弟子。

“所以你后面所做,都是為了取得我的信任?”

“沒錯。”江瑜兮逼近謝懷瑾,踮起腳尖,在他耳畔輕聲道:“但主要還是看你太可憐,那些人狗仗人勢,幫你還能給我自己賺一個好名聲,何樂而不為呢?更何況,我第一次見到像你這么窩囊的質子,還真的,很好奇。”

“江,卿,卿!”

謝懷瑾一把推開她,咬牙切齒。

“我在呢,干嘛叫得那么大聲,我還沒聾。”

謝懷瑾掐住江瑜兮的脖子,眼睛布滿了血絲:“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這四年來,你對我,只有憐憫和利用!說!”

“你說錯了,一開始是憐憫和利用,但后來……”江瑜兮見謝懷瑾的目光中那一抹期待,她緩緩開口:“但后來,就只剩下,利用了啊。”

謝懷瑾聽見她的后半句話,如墜冰窟。

“好,很好……”

謝懷瑾放開她,步步后退:“利用?很好。”

謝懷瑾看江瑜兮的目光,帶上了恨。

江瑜兮,你不喜歡我,那你喜歡誰呢?

那個陸皓塵嗎?

江瑜兮,從今以后,我不會再對你動情心軟了,我要你,生不如死!

謝懷瑾推開殿門,揚長而去。

陸皓塵從屋頂上跳下,進入殿內:“瑜兮,你這又是何苦?”

“不論是家國還是兒女私情,我都不可能選擇他,更不能選擇他。”

“那我呢?你會選我嗎?”

“我不知道。”

陸皓塵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過,隨后又恢復了平日里吊兒郎當的模樣:“不知道就不知道嘛,你這什么眼神?”

江瑜兮看著那一院子的牡丹花,想起了那婢女的話:“那前院的牡丹,更是皇上親力親為……”

親力……親為嗎?

江瑜兮閉了閉眼:“開始我們的計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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