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上，陳文揚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同意。

也許是一種責任感？畢竟一開始的炒作方法是他教的。

又或許是，此時的他，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更愿意去了解一下現在的內娛。

夜幕下的外灘迷幻又耀眼，海關大樓上的時鐘引領著霓虹閃爍，震旦大樓的燈光秀上依舊是粉絲們對偶像的祝福，而近年來興起的無人機，更是在黃浦江上空進行著盛大的告白。

陳文揚已經許久沒有在外灘邊漫步了，上一次，還是她離開的那年，自己醉倒在外灘被人送進了局子。

順著船只霓虹的方向來到Nana指定的地點，陳文揚見到了靠在石欄邊上，舉著手機，屏幕上打著“老頭，我在這”的彈幕，捂著臉四處張望的Nana。

陳文揚緩緩走近，起初Nana瞟了他兩眼，還刻意收起了手機轉身回避。

感覺到陳文揚越走越近，Nana歪著腦袋再次看向陳文揚，并舉起手機搖了搖。

陳文揚點了點頭。

霓虹燈下，一身剪裁得體的白色中式休閑裝，順著剪裁的紋理，有淡淡的墨竹暗紋修飾，配上出門前刻意戴上的復古銅制眼鏡，此刻的陳文揚在Nana眼中，仿佛天外來客。

畢竟在她的預期里，闌風長雨大抵是一個略顯猥瑣的大叔，又或是一個格子襯衫的呆頭鵝。

陳文揚被Nana盯得有些不自在，盡管出門前掩耳盜鈴般的戴了副眼鏡，來企圖遮擋自己的樣貌，不過現在看來，并沒有太大作用。

“咳。”

陳文揚單手握拳擋在鼻尖輕咳了一聲，Nana這才回過神來。

“老頭……不！歐巴！”

長得帥的都可以叫歐巴，Nana覺得沒毛病。

陳文揚搖了搖頭，看來比起被網爆，似乎約會帥哥更能讓她打起精神來。

陳文揚雙手搭在石欄上，望著黃浦江上空的無人機燈光秀。

“說說熱搜的事吧。”

陳文揚刻意的回避讓Nana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目光過于炙熱了些。

她往陳文揚身邊挪了挪，盡管陳文揚彎著腰，Nana站直身子也只到他肩膀的位置。

“我想，Allen可能會想辦法把我淘汰掉。”Nana略顯喪氣地說著，余光卻一直在偷瞄陳文揚。

“不會的，就算他想這么做，節目組也不一定會聽他的。”

陳文揚轉過身面對著Nana說道：“雖然熱搜的風向變了，但你的熱度卻在直線上升，只要你愿意配合節目組炒作，愿意跟后臺資本做一些妥協，接下來的公關方向，自然有他們幫你規劃。”

陳文揚說得十分自然，可在Nana看來，這種妥協，似乎還暗示著什么。

她皺著眉對陳文揚說道：“那如果他們讓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呢，我也要妥協么？”

這個不想做的事，兩人都心知肚明，新人要出頭，最基本的交際少不了，如果確定了要力捧，可能還會付出更多。

“你既然選擇了這條路，應該早就做好這樣的準備了吧。”

陳文揚這句話說得十分平淡，可在Nana看來卻過分冷血。

她本以為這段時間的交流，已經讓他們成為了朋友，站在朋友的立場上，他應該不會想讓自己吃虧才對，更何況她對陳文揚真的很滿意……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一旦在潛意識里認定對方是自己人后，便會對他的一切行為畫上框架，一旦超出了這個框架，就會產生一種背叛感。

然而大多數情況，對方其實并未將你放在相同的位置，就如同現在的陳文揚一般。

于陳文揚而言，Nana只是一個偶然，一個可以隨時消失的偶然。

見Nana眼中漸漸升騰起水光，陳文揚好像意識到自己剛才說話過于直白了些。

“我的意思是，接下來怎樣跟節目組溝通很重要。”

Nana撅著嘴，直勾勾盯著陳文揚，還是沒出聲。

“現在的情形是，Allen急于擺脫與你的直接聯系，這并不是一件壞事。”

陳文揚說完這句話，Nana總算哼哼出了一句：“怎么不是壞事。”

“難道你希望之后被他曝光更多私生活么？還是說，你還是想跟他在一起？”

陳文揚也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在說完這句話后，Nana眼中會閃出點點喜悅？

Nana瘋狂地搖了搖頭，力氣大到兩鬢的珍珠發卡都要掉下來了。

陳文揚點了點頭，接著說：“節目組叫你回去，無非表面上給你施壓，讓你聽他們的安排，實則卻是在保你。”

“保我？”

“嗯，難道由著你病急亂投醫，被Allen抓到更多把柄么？”

陳文揚說完這句突然意識到了不妥。

“我們不該見面的。”

Nana也反應了過來，立馬捂住了臉。

“你先回訓練營吧，乖乖聽節目組的安排，想想你自身還有什么值得營銷的點。

嗯……比如先給自己立一個好人緣的人設，成年人出入娛樂場所并不是什么太大的污點，節目組也有很多理由幫你搪塞過去。

至于那些勾肩搭背的照片，用好兄弟來解釋雖然牽強，但也可以達到虐粉的目的，畢竟剛剛有點起色，就被人下了黑熱搜，把輿論往受害者方向帶，效果應該會不錯。”

陳文揚認真且迅速的分析完畢，看著Nana滿眼崇拜地眨著那雙小狐貍眼，陳文揚別過臉去。

“你先走吧，我再待一會兒。”

感受到衣角被人拽了拽，陳文揚轉身又對上Nana那雙明亮的狐貍眼。

“你叫什么名字呀？”

陳文揚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什么節骨眼兒上了，這問題必須現在問么？

“陳文揚。”

“哪個陳？”Nana一副不問清楚誓不罷休的模樣。

“耳東陳，文化的文，飛揚的揚，滿意了？”

“嗯！”

Nana用力一點頭，左邊頭發上的珍珠發卡終于承受不住震蕩，掉到了地上。

Nana或許也沒注意到，轉身捂著臉迅速的逃離了現場。

陳文揚又習慣性的嘆了口氣，四下看了看，撿起了地上的發卡。

是一枚簡單的一字夾，鑲嵌了一排小小的珍珠。

現在的年輕人，表達情緒的肢體語言幅度都要這么大么？

陳文揚繼續吹著江邊的涼風，不遠處卻有幾個紅點朝著他的方向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