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汐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時，突然看見薰凌正自認為是神不知鬼不覺地伸手取回自己的黑子。他放下茶杯，頗為無奈地開口：“凌兒，落子無悔啊。”
薰凌撇撇嘴，明顯是做賊心虛：“汐然，你可以選擇間接性失憶。”
“好吧，”風汐然妥協，“你繼續。”
薰凌捉摸了一下，這才放下剛才收回的黑子：“嗯，那么我下這里。”
“這次不變了？”風汐然微笑著看薰凌點了點頭，這才研究了一下圍棋的棋盤，然而夾著白子的手準備落下時，忽然在半空頓住了。
薰凌也在同一時間抬頭，順手捏起一顆黑子飛向樹叢后面：“是誰在偷窺？出來！”
“翠丫？”薰凌見到那抹臟兮兮的身影從樹叢后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心下一凝，似惱非惱地問，“你怎么會在這兒？”
風汐然聞之眉目一動，迅速放下棋子站起了身：“翠丫？！你還活著？！”
“少主……”翠丫遠遠地站在外面，眼巴巴地望著風汐然，卻礙于薰凌的存在，不敢靠近他們。
薰凌有些不悅，下巴微揚，道：“原來你不是啞巴？”翠丫垂下頭擰著衣角，仍是不回答她。
風汐然嘆了口氣：“翠丫，你過來吧。凌兒不是外人。”然后風汐然低頭附到薰凌的耳邊，動作熟稔，如耳鬢廝磨：“不要生氣。翠丫還是個孩子，不懂事。她曾是我娘的貼身婢女。”
“她那么小就開始服侍人了？”薰凌在心中一合算，這才意識到翠丫八九歲就已經跟在唐清荷的身邊了。
“嗯。”風汐然點點頭，解釋道，“她八歲被賣入翎風莊，我娘看她可憐，便把她帶在身邊，省得讓她干重活兒。當年，她是隨著我娘一起回唐家堡的。”
薰凌頷首，也不刁難翠丫了，示意她過來。
翠丫繞過薰凌，走到風汐然的面前，忽的跪下來：“少主，對不起……”
“起來說話。”風汐然看了一眼她蓬亂的長發和滿是泥土的衣服，忍不住皺了皺眉，將她扶起，“翠丫，你先進屋去梳洗一下，一會兒我還有事要問你。”
翠丫有些雀躍，但起身看到了薰凌，又連忙低下了頭，不敢吱聲，只是膽怯地往風汐然的方向移了幾步。
“你怕我？”薰凌挑眉，玩世不恭地舉步來到她面前，用折扇挑起了翠丫的下巴，“喲，還是個美人胚子呀！不錯不錯，本公子看上了——還不快去沐浴？難道還要本公子親自動手為你寬衣？”
翠丫聞之臉一紅，躲到了風汐然的身后，探出半個小腦袋嬌嗔地啐了薰凌一口，甕聲甕氣地說：“哼，你這個壞蛋！你竟然把我拎起來又扔出去！”說完這句話，她似乎覺得還不夠，于是拉了拉風汐然的袖子，像小學生向老師打小報告一樣憨態可掬：“少主，那個人欺負我！你幫我揍他！”
風汐然：“……”
“撲哧！”薰凌笑噴了。這丫頭，很好很可愛！她喜歡！
“翠丫，去我房間沐浴吧，”薰凌笑著越過風汐然，把翠丫揪了出來推向自己房間的方向，“我里面有幾套女裝，應該適合你穿。”
“你這個壞蛋，居然還私藏女裝！”翠丫沖著薰凌揚了揚自己粉嫩的小拳頭，威脅道，“哼！別讓我看見你調戲別的美人，否則我一定要讓少主揍你！”說完，屁顛兒屁顛兒地奔向薰凌的房間。
風汐然尷尬地扯了扯嘴角，決定還是遵循古語“沉默是金”比較好。
薰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不可抑：“哎呀，我說汐然，你家的丫鬟也太可愛一點兒了吧？真是……無法形容啊！”
風汐然黑著臉幫她順了順氣，這才無奈地開口：“都怪我娘太慣著她了。你別介意。”
“我怎么會跟一個小孩子較勁？”薰凌笑著搖搖頭，“你把我的心胸也看得太狹窄了吧？”
風汐然淡笑：“我沒有這個意思。不過——聽翠丫說，你把她拎起來又扔出去了？”
“唐天勁問我要人，我豈能不給？為了給他的時候裝出來的無所謂更自然一點，只能這么做。”薰凌聳聳肩，“誰讓這兩者當前，利益為重呢？”
“玄凌教不愧是經商的啊……”風汐然感嘆。
薰凌立刻沉下了臉，咬牙切齒，一大段話連個停頓都沒有：“別再提起我這個愚蠢的決定我真是太單蠢太好欺騙了才會讓那四個看起來無害且童叟無欺實則使人避如蛇蝎唯恐遇上的女子來打理整個玄凌教！”
風汐然：“……”這么多字竟然都不用換氣，還連貫無比！風汐然深深地覺得，凌兒，你要不要再狂一點兒？
“壞蛋！為什么你的衣服這么好看？”兩人正嬉笑著時，翠丫從薰凌的房間里沖了出來，對著薰凌嚷嚷道。
風汐然和薰凌循聲望去，只見翠丫穿著一襲純白的長錦衣，深棕色的絲線在衣料上繡出了栩栩如生的遒勁枝干，淡粉色的絲線在上面點出了了一朵朵含苞帶羞的梅花，從裙擺一直延伸到腰際，更襯托了她的清新靚麗。
“不錯。”薰凌點了點頭。當她看見翠丫正興奮地盯著她時，薰凌又很淡定地接了一句：“這衣服真不錯。不愧是我花重金買下來的。”
風汐然望著薰凌，啞然失笑，眸中傳遞著戲謔的話語：你確定你用錢買的？我記得這是玄凌教名下的“錦衣坊”出的最新款吧？
薰凌偏頭，狠狠地瞪他：笑笑笑，笑什么笑！你牙白啊？！我說是買的就是買的！
風汐然點頭，可嘴邊仍是掩不住的笑容。
“少主，為什么壞蛋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翠丫走到風汐然的身邊，小聲地問，“是不是因為他嫉妒我能穿女裝而他不能啊？”
風汐然終于憋不住笑出了聲。與之相對的是，薰凌的臉更臭了，心里碎碎念：我呸！本姑娘才不稀罕呢！本姑娘就偏偏喜歡男裝了怎么樣！哼！
“好啦好啦，”風汐然順手捋了捋薰凌這只小貓被炸起來的毛，切入正題，“翠丫，當年出了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你還會留在唐家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