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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身世(上)

  • 七十二劫
  • 七九劫
  • 2955字
  • 2024-09-08 10:36:42

夜半,疏星點點,秧秧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腦海中,有白黑紅青黃五點光芒閃爍環繞。不知何時,其余四點光團隱去光芒,唯其中有一點紅芒忽明忽暗。

夢境中,一處村落客棧,二十余人鏢師落腳于此,六人守鏢,六人警戒,其余之人先去客棧吃飯歇息,等后半夜再來換人。

客棧內,老鏢師沖一個二十來頭得青年擠眉弄眼,嘿嘿笑道。

“一會趕緊吃完,去睡覺,等晚上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哦?去哪里!”青年眼中星光點點,滿臉期待。

老鏢師夾菜吃飯卻是不語,臨坐鏢師聽聞也只是會意一笑。

夜半,風月樓。

“你不會說的是這種地方吧!”青年有點興趣缺缺。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換了身行頭的老鏢師將帽子壓低一些,沉吟開口。

相對于這二人的沉寂,周圍的嘈雜中卻是早就有人迫不及待討論起來了。

“聽說了嗎?”

“怎么了,怎么了?”

“聽聞風月樓,最近新來了一名歌姬,容貌端莊,模樣可人。”

“哎~你那都是十幾天之前的消息了,你是沒聽到,那女子一手琵琶彈的那叫一個,好!”

“如聽仙樂耳暫明!”

“對對對!就是這個如聽仙樂耳暫明。”

“余音繞梁,三日不絕,保證你是聽了還想聽。”

“聽說是賣藝不賣身吶,也不知何人能有此等福氣。”

“是啊!是啊!”

……

不知什么時候,周圍的嘈雜消失的落針可聞。

臺下所有人的目光怔怔望向那映出人影的白紗帳簾,那帳簾之中不知何時點了燭光,燭光將那女子朦朧的身影照映在白紗帳簾,一種說不出的朦朧美感勾的人心癢癢的。

低沉的琵琶旋律如潺潺流水,注意到的時候已經陶醉其中。

女子低沉的聲音如耳邊呢喃,柔和而又好聽,那聲音充斥著每個人的心尖,卻是襯托出白紗帳簾后的那道身影越發孤冷,就仿佛琵琶彈奏的也旋律多了幾分靈性。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

舉酒欲飲無~管弦~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

忽聞水上琵琶聲~

主人忘歸客不發~

尋聲暗問彈者誰~

琵琶聲停欲語遲~」

伴隨著突如其來的清脆琵琶聲,白紗帳簾突然緩緩拉開,一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素衣女子映入眾人眼簾。

「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燈重開宴~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

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輕攏慢捻抹復挑~初為霓裳后六幺~」

聽得女子邊唱邊彈,有時如高山流水,曲調婉轉,有時又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惹人心醉。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如私語~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落玉盤~」

女子手中的琵琶聲從高亢轉為低吟,后面的旋律一揚一頓,莫名多了幾分哀婉。

「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

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勝有聲~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刀槍鳴~

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如裂帛~

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秋月白~」

本是戲腔的這一段,女子的聲音卻低沉柔和,不知是想哄哄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還是同悲琵琶行中那個與她命運極為相似的女子。

「沉吟放撥插弦中~整頓衣裳起斂容~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蝦蟆陵下住~

十三學得琵琶成~名屬教坊第一部~

唱罷曾教善才服~妝成每被秋娘妒~」

——

「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

鈿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污~」

「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風等閑度~

弟走從軍阿姨死~暮去朝來顏色故~

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商人婦~

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買茶去~」

——

「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江水寒~

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干~紅闌干~」

如流水般的旋律緩緩流淌進每個人的心田。

「我聞琵琶已~嘆息~又聞此語重~唧唧~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我從去年辭帝京~謫居臥病潯陽城~

潯陽地僻無音樂~終歲不聞絲竹聲~

住近湓江地低濕~黃蘆苦竹繞宅生~

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

——

「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傾~

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啞嘲哳難為聽~

今夜聞君琵琶語~如聽仙樂耳暫明~」

此時琵琶聲轉為高亢,仿佛一個故事的結束。

「莫辭~更坐~彈一曲~為君~翻作~琵琶行~琵琶行~

感我~此言~良久立~卻坐~促弦~弦轉急~弦轉急~

凄凄~不似~向前聲~滿座~重聞~皆掩泣~皆掩泣~

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青衫濕~」

「江州司馬青衫濕~」

……

不知什么時候,青年的眼中滿是那個憂愁單薄的身影。

往后的走鏢,每每落腳于此,青年都會找機會去看那位女子,偶爾幾次,沿途耽誤,來得太晚也只能遠遠望幾眼那憂愁單薄的身影。

連綿秋雨,沖刷著村落的陳舊,而那道身影從始至終都會在二樓天臺,有時望著綿綿細雨,靜靜凝望遠處云山水墨。

有時打傘行走,聆聽雨聲、風聲、叫賣聲,聲聲入耳,似是少了些許虛幻,多了幾分真實,好似九天之上的仙子憑添幾分煙火。

一場冬雪讓村落銀裝素裹,風月樓,女子發髻落了幾朵雪花,臉頰凍的微紅。

二樓天臺,紅色的錦衣雕飾著素白的花紋,精致而又好看。行走之間,淡粉的長裙搖曳生姿,顧盼生輝。

一身冬裝錦衣雖單薄卻很暖心,那是青年初冬之時帶來的錦衣和一箱棉花,待棉花縫補進冬裝,塞的滿滿的極為暖心,呼出一口白氣,這個冬天好像也沒那么冷了。

自上次走鏢以后,他好像有一個月沒來村落了,不知可曾安好!

陽春三月。

“月白,待我再走幾趟鏢,攢夠銀錢,就帶你遠走高飛,可好!”

青年的眼睛亮亮的,赤誠的話語如在耳邊低喃,如呼喚戀人般的聲音軟軟的,像小奶狗,撓的心癢癢的。

女子羞紅了臉,好看的眼睛卻還看著青年,心中不來由加了句,“可是,就算沒有那么多銀兩,我也是會跟你走的呀。”

星光疏淡,一行鏢師從山崖之上路過,青年內急,去崖壁邊撒尿,聽到山崖之下有痛苦呻吟聲。

急忙喊人前來搭救,幾個鏢師找來繩索,救上來一個相貌丑陋,身軀佝僂之人。

“諸位,前方就要到客棧了,抓緊趕路,不要放松警惕。”

鏢頭招呼一聲,眾人繼續趕路。

“我叫任青山,敢問老丈為何深夜在此。”或許是實在沉悶,青年主動跟那相貌丑陋的老丈搭起話來。

那老丈似是很久沒有開口說過話了,等了許久才沙啞著聲音道:“湘西趕尸人,王朽,多謝相救。”

“嘿!他鄉遇故知,兩眼淚汪汪,原來是老鄉。哎~無事,無事,也幸得這條鏢路我經常走,這才能搭救老鄉。”

任青山著急去那間客棧,正是因為客棧的不遠處是風月樓,而那閣樓亭臺之中,有一個與他私定終身之人——秋月白。

“等我再走幾趟鏢,就可帶你遠走高飛。”

想起動情話語,任青山的心像小貓撓一般癢癢,更是想盡快見到秋月白。

村落,風月樓。

“聽說秋月白今晚病了,散了吧,散了吧。”

二樓天臺。

“月白,你生病了?”任青山急匆匆趕來。

“你呀,還沒看出來我有身孕了。”秋月白白了一眼任青山,任青山后知后覺,想起半年前酒意闌珊,嘿嘿傻樂。

“這幾個月還好,可是再過幾個月就不能登臺賣唱了。”秋月白很是苦惱,這幾月的衣袍比較寬松,旁人或許還看不出來,最多是以為秋月白比起之前微胖一點,可在過幾個月卻是想瞞也瞞不住了。

“月白,再等我兩個月,我已經把所有銀錢換成了銀票,這些銀票你先拿著,要是情勢不對,先保護好自己。”

任青山將一沓銀票放入秋月白手中,他的大手合攏緊緊握著秋月白的小手。

秋月白的眼中有水霧朦朧,他眼中的星光點點還在,只是不知何時,多了一些說不出來的感覺,不似之前那般肆意灑脫,就連薄唇上下也長出絨毛般的胡須。

盡管如此,他還是任青山,是第一次見面,那個滿眼都是她的任青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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