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肅兩人走下樓梯，一樓即是季氏炊餅鋪的店面。

原本這家是上住下店的模式，但被聞笛以相當于他們月收入一般的價錢高價租下，當成了行動基地，至今已經有大半年了。

而且，除了金錢，聞笛從勸善坊上層糕點鋪子“拿”回來的菜譜，更讓他家收入直接翻倍。

當然，雙方也絕不是只有利益關系。

聞笛最開始和季家結識，也正是因為他們急公好義，樂得江湖救急。

一樓的房間和二樓臥室一般大小，卻被一座老舊的三合木板欄柜分成了里外兩間。

里間內擠著一張床鋪、一張正在緩慢卷動的機械條案，還有一座近兩米高的青銅聚變火爐。

爐子已經很舊了，“核聚變”的金文篆刻已經幾乎被磨平。

青綠色的銹蝕布滿爐體，隨著升騰而起的爐內水汽，正不住地震顫，仿佛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倒塌一般。

房間很擁擠，但除了淡黃色的面粉之外，一塵不染。

季潤的父母身著整潔白色廚衣，正摩肩接踵地站在條案之前工作。

泛著淡淡黃色的面團被從一個巨大的陶缸里取出。

缸上隱隱燒著“逆熵自冷”的字樣。

稍嫌冰涼的面團接著被飛快地搟平、搟長，然后被一雙潔白而靈巧的手抹上香料、重新團成面團。

接著，面團被重新搟作面餅形狀，涂上一層清亮的的油。

最后，它被送進火爐之中，烤成香氣四溢的炊餅。

烤好的炊餅則會被放在笸籮里，送到外間。

欄柜之外，擺著舊卻干凈的玻璃展柜。

墨家端重構技術改造的玻璃如水晶一般晶瑩剔透，貼著開膠褪色的大紅福字。

農家科技培植的漆膠黯淡開裂，卻仍牢固地將整個柜子粘合在一起。

和陶缸相同的道家逆熵自冷技術裝在一個小巧的機械銅盒中，放在展柜一角。

窗外，破損的霓虹招牌寫出缺少了不少筆畫的“季氏炊餅鋪”幾個字，斑駁而晦暗地照亮了門前小小的一方天地。

這里的確是底層。

老舊、殘破，但是依舊生氣勃勃，依舊被圣賢的技術所庇佑。

畢竟，技術是沒有善惡的。

有善惡的，從來都只是人而已。

李肅和聞笛走下樓梯，正對著那高聳的火爐。

“嬸子！忙著呢？”

聞笛笑著招呼。

“哦，是飛聲啊！可不，正忙著呢！

還有半個時辰，腳夫們就要去上工了，

得給他們烤出來不是？”

一個略有白發的女人不時從火爐后邊探出頭來，一邊笑著說話，一邊也沒有停下手中的活計。

雖然洛陽行星的改造工程讓這顆行星四季如春，但女人的額頭上仍舊有汗珠滾落。

“是、是，”

聞笛笑著，轉向了另一個正忙碌的身影，

“叔，辛苦。”

“嗯。”

木訥的男人抬頭笑了一下，又把頭低了回去。

男人皮膚慘白，身材干枯瘦小，但一塊塊肌肉遒結，正此時隨他動作，在薄薄的一層肉皮下游移。

聞笛接著說道，

“叔、嬸子，今天麻煩你們了。

我這個朋友今天身體欠安，

讓你們受驚了。”

“不礙事，”

男人憨厚地笑笑，用下巴一指正干活的季潤，

“這小子都和我們說了，

你們忙你們的，

不用顧及我們。”

“謝謝叔。

只是，我還有件事想問你。”

“奧，你問唄。”

聞笛和李肅對視了一下，說道，

“叔，我記得聽你說過，

你們碼頭上最近有個人，

惹了眾怒？”

“哦，你問這個啊，確實有這么回事！”

季叔把頭一點，回憶道，

“最近碼頭活計多，都是大件。

這個混賬，仗著自己力氣大，一個人搶兩個人的活干，

卻只多收半份工錢！

這下好了，老板全讓我們向他看齊！

工錢砍了兩成，整天目標還提升了！

結果這兔崽子變本加厲，又是玩命干，看樣子，工錢又要砍了！

我們這幫人啊，簡直想生吞活剝了他！”

李肅聽得莞爾一笑，心想這樣的卷王真是在哪里都不受待見。

但是，他知道聞笛想讓他聽的，絕對不是這個。

他于是追問道，

“季叔，呃，你說你們最近都是搬運大件，

敢問是什么樣的大件？”

“唔……這個我可不知道，”

季叔皺了皺眉頭，

“只知道這些東西都裝在巨大的黒綢袋子里。

每一個都和一座小山那般大！

若非百十個人一起拉，根本拉不動！

袋子里又總是一股紫色的霧氣，

臭的要死！

嘿，最要命的，是有的竟然會動！

真是嚇人！”

季叔一幅心有余悸的樣子，搖了搖頭，就又埋首條案了。

李肅的心中卻有如驚濤駭浪！

這巨龍的源頭……竟然就這樣找到了！

紫霧、臭氣，還有巨大的身體！

每一項都對得上！

而隨即而來的系統提示更是確定了這個說法：

【隱藏獎勵條件完成】

【條件：發現巨龍進入洛陽的地點】

【獎勵已解鎖；隱藏任務已描述解鎖】

任務也隨即變化：

【任務：尋龍（已領取）】

【內容：前往碼頭尋找巨龍線索】

【獎勵：王權點數六點，王權葉子兩束】

【隱藏獎勵：有】

獎勵翻倍的同時，仍有其他的隱藏獎勵沒有被解鎖！

而與此同時，“碼頭”也立刻被標記為至關重要的地點！

但李肅并不知道這個所謂的“碼頭”是個什么地方。

他沖著聞笛微微點了點頭，又轉回季叔，

“叔，不知道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碼頭？”

“你？呵呵呵，你不行！”

季叔瞥了他一眼，憨厚地笑著。

“呃，為什么？”

李肅心里不由得一緊。

“你身子骨太弱啦！

碼頭上都是力氣活，

你去，會死的！”

季叔鄭重勸道。

“奧，沒事，我只是好奇，”

李肅笑道，

“只是想去看看！”

季叔眉頭一皺，

“那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臟，又臭！

你這人，好生奇怪！”

“哈哈哈哈，”

聞笛忍不住笑出了聲，

“季叔你說的對，

他這個人啊，就是喜歡這種地方！

你就帶他去看看吧！

長長見識，好讓他知道人得好好吃飯、鍛煉，才有生計可討！”

聞言，季叔爽朗笑道，

“呵呵呵，是啊、是啊！

那好吧！不過我明天不去碼頭，

后天你和我一起吧！”

“如此便多謝季叔了！”

季家嬸子這時也插嘴道，

“嗐！謝什么，用不著！

聞丫頭跟我們家好著呢，

不信你問她！”

“是啊、是啊！”

聞笛笑地很甜。

李肅心中某種叫做“家人”的弦也被撥動了。

他拿出書簡，果然看到了一個未接通訊。

但并非來自周崢或者李旬。

甚至不是來自孔、許、馮這燕王府鐵三角。

而是王府東閣祭酒，張凡。